她驀然停止了鞭打的動作,迅如鬼魅般來到古樂兒面前。
滿頭白發飛揚。
離得近了,臉上的皺紋看得更加清楚。
但透過縱橫交錯的皺紋,還依稀看得到點年輕時候的影子,應該是個美人兒。
東風醉馬上護在古樂兒身前。
朗聲說道︰「不許你傷害她。」
老婦人莫可名狀地看著東風醉,再看了看古樂兒。
靜默了好一會,才驟然暴發出一陣大笑。
笑聲甫歇,手中長鞭已經對著東風醉罩頭襲來。
東風醉急忙用長劍架住。
劍鞭相交,擦出陣陣火花,兩個人同時震得虎口一麻。
老婦人收回長鞭,臉上現出驚異加佩服的神色。
贊道︰「小子,不錯,手底下很是硬朗。」
「前輩過獎。」
東風醉也收回了長劍,淡然答道。
老婦人卻又轉向藏在東風醉身後的古樂兒,神情有些落寞。
「女娃兒,別看他現在對你好,以後可難說呢。」
古樂兒不吭聲。
她不是相信這位老婦人的話,而是听了剛才東風醉的勸告,懶得跟她爭辯。
東風醉待她好不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何必與別人爭執。
東風醉見向來心直口快的古樂兒閉口不言,卻有些擔憂。
生怕她听信了這位老婦人的饞言。
回握了握古樂兒的手,象在保證般地說︰「你錯了,我會一輩子對樂兒好。」
他是面向著老婦人說的,實則更象是在對古樂兒表明心跡。
此生不負她,絕對不負。
「樂兒?你叫樂兒?」
老婦人不理會東風醉,問古樂兒。
「是。」
古樂兒簡單地回答。
老婦人不再言語,上上下下打量著古樂兒。
銳利的眼神盯著古樂兒心里直發毛。
「你是羅剎女柳翠煙前輩?」東風醉突然問。
老婦人呆了呆,突然仰面大笑不止。
「居然還有人能認出我,居然還有人記得我這把老骨頭的名字,哈哈哈哈……」
發了瘋似的沖向薛令飛的石棺,手中的長鞭又開始抽打石棺。
比剛才還要來得急,來得狠。
古樂兒將東風醉拉得彎下腰,湊到他耳邊。
悄聲問︰「這個柳翠煙跟薛令飛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她如此恨他?」
東風醉苦笑著搖搖頭。
湊到古樂兒耳邊。
悄聲告訴她︰「她是薛令飛的元配夫人,也是當年的堡主夫人。但薛令飛娶了她之後,還不斷的在江湖上同別的女人糾纏。據說,這位薛夫人大鬧了數次之後,突然失蹤了。江湖上人都以為她已不在人世,沒想到她還活著。」
古樂兒有些理解柳翠煙的行動了。
而且禁不住開始同情她。
她給薛令飛獻的供品十分精致,顯見她還愛著他,而且愛得極深。
可愛他的同時,卻又痛恨著他,痛恨到了連他的石棺都不肯放過,要痛鞭他出氣。
這是怎樣的一種愛恨交織的感情?
「難怪,今天是薛令飛的祭日。」
東風醉又悄聲在古樂兒耳邊說。
他是不知道薛令飛的祭日,但他看到了石棺上刻的碑文。
古樂兒輕輕嘆氣。
東風醉也輕輕嘆氣。
柳翠煙手中長鞭上下飛舞,石棺上的石屑紛紛飄灑開來。
古樂兒和東風醉靜靜地站著,誰也不好出聲勸她。
直到石棺幾乎要被打得開裂的時候,柳翠煙才停下手,站在石棺前,臉色灰白地喘著氣。
「前輩,別生氣了。回去吧。」
古樂兒輕聲勸。
東風醉知道她反感男人,卻是不敢作聲。
兩個人都凝神看著柳翠煙,想知道她是從哪條道路來到此處的。
柳翠煙卻並不急著出去,她緩緩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又射向古樂兒。
看了半晌,才陰惻惻地問︰「你們兩個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古樂兒找著借口。
「今天是薛堡主的祭日,冷堡主派我們兩人來祭典他。」
「你們是孤鴻堡的弟子?」
柳翠煙打量著古樂兒和東風醉,然後用手指著東風醉。
「他的武功明明不屬于孤鴻堡。說實話,你們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冒充孤鴻堡弟子?」
說到後面,聲色俱厲。
古樂兒是想著,一家人好說話,冒充孤鴻堡弟子好讓她不至于防備。
反正今天的確是薛令飛的祭日,她沒說錯。
卻沒料到,柳翠煙居然看出東風醉的武功門派不屬于孤鴻堡。
露了個大大的破綻。
東風醉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
「晚輩是三年前才被冷堡主收歸麾下的,並非自小在孤鴻堡學習武功。」
他的理由還算充分,柳翠煙點點頭。
然後又搖搖頭,連叫可惜。
古樂兒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什麼叫可惜?難道她還是不肯放過他們嗎?
她當然不怕這柳翠煙,她對東風醉的武功自信滿滿。
但他們的目的是想從她口中套取出路,自然還是不要為敵的好。
「你說什麼可惜?」古樂兒問。
柳翠煙連連搖著頭說︰「可惜他並非孤鴻堡武學的傳人。否則,以他的資質,足可以當得孤鴻堡的堡主。」
原來是在可惜這個,古樂兒松了口氣。
東風醉只淡淡地說︰「前輩說笑了。」
他的話音未落,卻見一條黑影迅猛朝古樂兒卷來。
這一下鞭擊來得毫無預兆,古樂兒又沒有任何臨場應變的能力。
嚇得呆呆地望著那黑影,連躲閃都忘記了。
東風醉情急之下來不及拔劍,一手拉開古樂兒,另一只手硬接住柳翠煙的長鞭。
怒道︰「虧你還是個武林前輩,卻為老不尊,怎可以偷襲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
柳翠煙一聲冷笑,收回長鞭。
長鞭在東風醉的掌心劃過,東風醉只覺掌心陣陣刺痛。
原來,柳翠煙的長鞭是精煙打造,上面有許多粗糙的小刺。
想來是掌心被長鞭給劃破了。
他緊握著拳頭,沒有去管傷口。
一是不願在此情況下分心,讓柳翠煙看笑話。
二是不願意古樂兒為他擔心。
柳翠煙收回了長鞭,滿不在乎地說︰「我只是想試探一下她的武功,看她是不是孤鴻堡的弟子。」
古樂兒嘟著嘴,頭扭過一邊,不理會她。
剛剛對柳翠煙抱有的一點同情心在她這一鞭之下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才不會再向她低頭。
反正大家就在這兒耗著唄,她就不信,柳翠煙會一直呆在這鬼地方。
她總得出這個墓室。
只要她出去,他們不就可以知道她的出路了麼。
柳翠煙沒理會她的態度,置疑道︰「這孤鴻堡後山的祭典,每年都由堡主在特定的日子統一進行,怎會今天派你們兩個人來?」
東風醉雲淡風輕地說︰「規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由人來改。」
柳翠煙若有所思。
然後擺擺手說︰「我一把老骨頭了,懶得管你們後生小輩的事。你們可以走了。」
東風醉笑道︰「我們還要祭典薛堡主,柳前輩請先行。」
柳翠煙不吭聲,只執了鞭在一旁站著。
活月兌月兌一個未亡人的模樣。
古樂兒望向東風醉,想看看他的意思,要不要逼逼這柳翠煙。
目光卻觸及到一點殷紅。
顧不得詢問東風醉,忙低下頭朝殷紅的方向望過去。
待看清那是東風醉掌心滴落的鮮血,驚叫了一聲,抓過東風醉受傷的手,托在手上細瞧他的傷口。
東風醉想縮回去。
「一點小傷,不礙事。」
古樂兒抓住他的手不放。
「讓我看看。還說不礙事,流這麼多血。你身上有傷藥嗎?」
看著這親密的一幕,柳翠煙原本已經平靜的面上卻突然現出狠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