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盛夏時分,山中的氣候卻依舊涼爽宜人,午後的陽光柔柔的投下來,說不出的慵懶舒適.
青鸞坐在溪邊的一個大石上,將腳伸進溪水里,就那樣靜靜地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忽然有一人匆忙的腳步聲傳來,青鸞回過神,忙的將腳縮了回來,藏進裙裾里,轉頭看去。
這一看卻嚇了一跳。
花無暇不知幾時回來的,此刻正坐在廊下的一把椅子上,目光沉郁,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腦。
青鸞微微怔了怔,將視線轉向來人的方向,只見一個身著平民衣衫的男子匆匆走進來,見了花無暇,猛地跪倒在地︰「參見王爺!」
原來是他的屬下。青鸞了然之後,又回過頭,伸手玩著清澈的溪水。
「王爺,昨夜東璃軍隊偷襲了我軍的前鋒營,前鋒營傷亡慘重,糧草也俱被燒毀。軍中幾位副帥命小人,一定要請王爺回軍中坐鎮,請王爺速速啟程!軼」
花無暇看著青鸞一動不動的背影,許久之後,仍是那副冰涼的神情。
「王爺!」來人又喚了他一聲,「請王爺三思!」
良久之後,花無暇卻只是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來人一怔,僵在原地。花無暇眸光冷冽,只略略朝他一瞥,那人頓時打了個寒噤,忙道︰「小人這就趕回軍營,王爺保重。」
那人匆匆而來,又匆匆消失不見,青鸞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見花無暇仍舊冷眸看著自己,片刻後,輕笑了一聲︰「你這樣守著我有什麼用?即便那個傳說是真的,到時候西越都被東璃吞並了,你還有什麼天下可得?」
「既然得不到,任其在我手中毀滅,亦是好的。」花無暇冷笑了一聲,隨即站起身,上前將青鸞打橫抱了起來。
青鸞一驚,伸手捉住了他胸前的衣衫︰「你要作甚?」
他看著她,冷魅邪肆的笑︰「我們之間,還能做什麼?」
被他壓倒在床榻上狠絕而細密的親吻時,青鸞心頭隱隱升起了一股叫絕望的情緒。認識這個男人十年,她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面對自己那麼多年來的蠢鈍,面對這個男人瘋魔的本質。
「你這個瘋子——」青鸞的唇被松開時,終于忍不住,咬牙吐出這幾個字。
花無暇輾轉在她臉旁的唇微微一頓,隨即卻是更瘋狂的一陣掠奪。青鸞忍不住痛呼了一聲,他竟愈發狠了,手一扯,便撕裂了青鸞的裙衫。
青鸞的臉一瞬間就慘白起來。他竟當真如此不管不顧?她不由得掙扎起來︰「不要踫我,花無暇,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來?」
花無暇的手指緩緩撫過青鸞的下顎︰「這天底下,除了好事,大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
青鸞信,而且是堅信。
所以他的吻再度壓下來時,她自暴自棄的停止了掙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只是這樣一路的親她,悠遠綿長的吻逐漸變得溫柔。青鸞分明能察覺到他越來越灼熱的呼吸,卻始終沒有被他進一步侵犯。
到最後,他抵著她的額頭,努力地平復呼吸時,青鸞听到他低沉的聲音︰「我要這個孩子,把孩子好好生下來。」
青鸞緊閉著眼楮,良久,微微勾起了唇角︰「我想給我哥哥報個平安。」
花無暇倏地從她身上翻身坐起,整理著自己衣衫的同時,冷笑了一聲︰「休想。」
青鸞緩緩睜開眼來,看著他坐在床邊的背影,聲音難得的輕柔︰「你說寫什麼我就寫什麼,只要哥哥知道我平安就好。」
花無暇沒有回答,起身便走出了房間。
雖然如此,青鸞還是開始準備自己的報平安書。知道若是寫信,花無暇必定不會允許人為她送,所以青鸞干脆取了大幅的紙張,簡簡單單的畫了兩三枝竹子,在下方題上自己的名字。
成日呆在這小院子里,青鸞也見不到別人,唯有將畫交給每日為她送飯的小和尚。
畫自然是會流到花無暇手中的,他將畫反復看過多次以後,終于還是讓人送下了山。
晚上,他回到屋子里時,青鸞已經睡下了,仍舊是按照她平常的習慣,面朝著牆壁,不肯給他看見。
花無暇在床邊坐到大半夜,又回身看了看她安靜熟睡的背影,這才站起身來,取了披風,拉開/房門,悄無聲息的溶入月色,離開了寺院。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安排妥當所有,而她也默應了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便再不會節外生枝,因此才連夜趕回軍中。卻不想,三日後,忽然有大批的東璃軍隊,佔領了祁安山。
青鸞原本正坐在溪邊玩水,忽然听見前院傳來嘈雜的異動,心里猛地一跳,隨即站起身來,往大殿的方向跑去。
大殿前,正待散開的是東璃的軍隊,而被捆綁著的則是花無暇留下的侍衛。
寺院門口,正疾步而來的,是她最親的那個人。
「哥哥……」青鸞只一瞬間就紅了眼楮,撲進淨虛懷中。
淨虛緊緊護著她,聲音之中,有著劫後余生的如釋重負︰「我終于找到你了。」
青鸞深吸了口氣,不顧自己眼中蓄滿淚水,忽又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一定會明白畫里的意思,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
淨虛揉了揉她的發︰「走吧,先下山再說。」
「等一下。」青鸞忙的攔住他,「不離姐姐呢?那孩子呢?」
「孩子?」淨虛抬眸看向匆匆而來的侍衛隊長,只听他回道︰「國師,寺中沒有其他人了。」
「你都听到了?走吧。」淨虛拉了青鸞走出寺門,青鸞忽然再次回頭,看向那些被綁著跪在地上的和尚。從前日日給她送飯的那個小和尚,正睜著清澈的眼楮看著她。青鸞忽然拉了淨虛一把︰「哥哥,你莫要毀了這座寺廟,行嗎?」
淨虛眉心微微一動,神色冷凝下來︰「這是花無暇建的廟。」
「我知道。」青鸞心頭忽然襲來一陣尖銳的痛,「可這廟里,供奉的是他母親。死者已矣,哥哥就莫要驚擾了。」
淨虛低低嘆了口氣︰「都依你。」下山的路崎嶇難行,淨虛在青鸞面前彎子︰「上來吧。」.
青鸞心頭一暖,乖乖伏上他的背,忽又想起了什麼︰「哥哥,你還沒回答我不離姐姐在哪里?」
「她在軍營里等你。」
「你將不離姐姐帶在軍營里?」青鸞突然歡喜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多月前,花無暇派人將她送到軍營的。」淨虛淡淡答道,「然後我就派人來搜查了這座山,可是將整座山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你。我只以為是花無暇將你帶走了,沒想到你還是在這里。」
一個多月前,那時候她應該正在那懸崖下的山洞里,難怪淨虛找不到她。青鸞想著,不由得貼緊了淨虛,低聲道︰「哥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淨虛沉默了片刻,方道︰「以後不會了。」
青鸞低低應了一聲,埋在他頸窩處,悄無聲息的落下淚來。
東璃的大部隊,此時正駐扎在祁安縣往西的一片空地上。守衛重重的軍營門口,正有一個身著男裝,卻俏麗無雙的身影翹首企盼著。遠遠地看到一輛馬車駛來,不離立刻便睜大了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
直到馬車停下,青鸞被淨虛抱下來時,她才終于露出笑容來。
青鸞也看見她,眨了眨眼,臉上綻開璀璨的笑顏。
不離卻突然就斂了笑,隨即蹙了眉,生氣的轉身就往軍營里走去。
「不離姐姐!」青鸞忙的喚了她一聲,追上前去,拉住了她,「不離姐姐,我錯了,我不該裝病騙你。可是我……也實在是情迫無奈,你原諒我,還不好?」
不離依舊冷著臉不回答,青鸞拉了拉她的手,又低低喚了一聲︰「不離姐姐……」
「你呀!」不離終于忍不住,伸手在青鸞眉心點了點,「不用說,肯定是成悅給你出的主意,是不是?他的話能信嗎?」
青鸞微微笑起來︰「那不離姐姐就是不怪我了?」
「要是你這次回不來,我才不會原諒你!」不離捏了捏青鸞的臉,「你呀,真是該慶幸,被我看出你那幅畫里的玄機,否則不知道還要被耽擱多久!」
青鸞那幅畫,的確是用了心思去畫的。她用竹葉組成了三四個不顯眼的「千」字,就是希望能避過花無暇,讓淨虛看出來,從而推導出諧音「祁安」二字。沒想到的確是瞞過了花無暇,卻連淨虛也一並瞞過了,倒是被不離看出來。
她不由得覺得慶幸︰「不離姐姐,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