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十五天,‘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陸念現領導的隊伍主要任務是在天黑之前拿下E85高地,可是,雨夾雪的惡劣天氣,他們竟然還遭遇了特種部隊。
藍方特種兵的狙擊手的技術幾乎是超出想象的完美,五十米之外一槍一個,個個正中紅心。懶
陸念听著前方的‘噩耗’,一把月兌了帽子,煩躁的耙了耙短發,看一眼手表,距離上頭規定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一個小時之後,歷時半個月的軍演就會結束,如果他沒有在一個小時之內拿下E85高地,紅方後援就無法順利通過,那麼此場軍演就會以失敗而告終。
一旁的參謀也急的團團轉,「單看戰損的話,我們的人早就犧牲過半,那群死老A實在是太狠了,可是,只要在規定時間內拿下他們的指揮中心我們的後援就還有機會。」
陸念研究了一下地形圖,手指劃出一個圈兒,「偵察營派出去的一個小隊不是在十五分鐘之前就進入地方戰區了麼?人呢?」
「七人小組,十分鐘之前就是剩下兩個了。」
陸念習慣性的嗯一聲,「知道是哪兩個嗎?有沒有把握?」
參謀不吭聲了,怕影響士氣,走到了陸念身邊,耳語相告之,「還記得第一天你讓我做思想工作的那個小子麼?應該就是他,不過我怕他情緒不穩定,特別容易出差錯。」蟲
陸念斂眉,勾唇角,「他還活著,倒也不錯,這里就交給你了。」
「你要親自過去嗎?」
「我曾經來過這里。」言下之意,陸念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他接著下命令,「听著,指揮中心人員分三組,一組陣亡二組補上,一定要守住了!」
「是,團長!」
陸念帶了一隊人,分別從三點鐘方向、九點鐘方向、十二點鐘方向朝E85高地行進。
行進到一半的時候,十二點鐘方向陣亡兩人。
到一處湖泊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前方矮灌木中藏有一人,等他身手敏捷的撲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人便是當初那個被做了思想工作的新兵同志。
陸念把他肩膀按住了,「別亂動,情況怎麼樣?」
新兵同志先是一愣,然後才模出了靴筒里別的望遠鏡,小聲道,「報告團長,前方發現敵軍指揮中心,目前可察狙擊手有一名,巡邏兵12名。」
陸念听完,迅速作出判斷,朝身邊的狙擊手做出一個手勢,那人豎起了大拇指,便朝前行進。
狙擊手先趟到湖中心,在一塊浮木出找到支撐點,在瞄準鏡可視範圍內解決掉了暴露位置的敵方狙擊手一名。
隨後,陸念便帶著新兵同志下水。
剛下到一半,水才沒過膝蓋,但是冰冷刺骨的感覺已經進入皮膚滲入了骨髓,連續戰斗十五天,新兵同志已經三天沒合眼,還是帶著空肚子挨到現在的。
可是在看到陸團長堅毅的後腦勺,和不斷起伏前進的身影,新兵同志只好硬著頭皮前進。
在游到三分之二路程的時候,陸念發現水溫有些不對勁,這里的溫度和岸邊相差太大,濕漉漉的衣服緊緊的包裹著他,他感覺到有些吃力。
回頭看新兵同志,見他已經在往下沉了,而且嘴唇開始發紫,開始哆嗦。
陸念轉身一只手勾住他,「挺住,跟我說說話!」
新兵同志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團……團長……你、你放下我吧,時……時間來不及了。」
陸念沒有理會他,拖著他往前游,並全力加速,現在這種情況游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但他不可能拋下自己的兵,況且他知道,這還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兵。
上岸的時候,由于陸念一直攙著新兵同志,所以暴露了自己,一枚子彈擦過他的臉頰,頓時生了一道血痕。
新兵同志現在情緒不太穩定,開始說胡話,一直念叨著自己的媳婦兒和自己的媽。
但是他們已經暴露,子彈刷刷的飛過來,情急之下,陸念只好抱著新兵同志翻滾。突然,腰間一陣刺痛,陸念瞳孔放大,匆匆瞥眼過去,剛才扎過他的尖石上還有新鮮的血跡。
他來不及處理傷口,同斜上方接應自己的戰友打手勢,預計九點鐘方向的四人小組會在五分鐘之內從另一個缺口補上來,于是陸念便開始給新兵同志按摩胸口,他怕是一時無法適應這湖水溫度的巨大溫差,如果不保住心髒那他可能就完了。
于是,陸念就一邊替新兵同志做應急搶救,一邊誘導著他說話,听他口中叫著完全陌生的名字。雖然不知道他叫的是誰,但陸念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他很在乎的人。
新兵同志似乎在回憶著他和未婚妻平淡而溫馨的過去,他說她老婆愛種花,他自己愛養狗,他說他姓成,他老婆姓龍,將來要是生了兒子就得叫成龍……
陸念腦海里突然蹦出兩個字,陸喬,陸喬,路橋,于是,他欣慰著並好笑著,臉上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頭一回,戰場上,子彈飛、硝煙起的情景,陸念卻是如此的平靜。好像他隔著時空也能看見自己的歸宿。
他想,他似乎是正在想著某個人,秀麗的容顏,和甜美的笑容。
可同時,他也知道,他犯了大忌,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想起她,但是已經沒有辦法。
、、、
、、、
因為陸念對這里的地形比較熟悉,所以他的人不算特別艱難的拿下了E85高地上的臨時指揮中心。
野戰醫院的車把新兵同志拖走的時候,陸念還感覺不到腰上的疼痛。
有個護士倒是見著年輕中校臉上的血痕,帶著些崇敬和羞澀的小情緒說是要給他處理一下,他揮了揮手,一個人站在高地上,朝著西南的方向望去。
他看見紅方援軍勢如破竹的橫掃而來,他再眺望遠方,更是望見那座城,城里,住著那個人。
而他,即將要在那座城里鄭重的牽她的手,告訴她,我要跟你結婚。
因為,他知道,他都知道。
當喬愛在電話里哭啞了嗓子說想見他、卻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他的時候,他就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是缺了些什麼。
再到她哭著問,我媽年輕的時候犯過很多錯,這樣的我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的時候,他模著她的頭,多想問她,怎麼這麼不信我,是我不能給你安全感麼?
再然後,他多次在對話中捕捉到她的猶豫和煩躁,他承認,他有為此煩惱過,他惱喬愛,為什麼這姑娘這麼不懂事,什麼都不說,盡吊著他的胃口。
可當他從甄帥那里得知,她有爆發性的人格障礙的時候,他竟一整夜,沒有合眼過。
一夜,那麼短,短到他在那段時間里只夠想那姑娘一個;一夜,又那麼長,長到他可以把余下的一生為她鋪成一條紅地毯。
他決定了,他要娶她,告訴她,他不在乎她的家庭、他不在乎她的過去、他不在乎她的那個病。
可是,他想到了她那時的猶豫,他問她,我回去就打結婚報告好嗎?
但是她沒有立刻就答應,說真的,他也怕她猶豫,怕她破罐子破摔。
所以,在軍演結束的那一刻,陸念第一次產生了放下手里所有一切的沖動。他不想去開總結會議、不想寫報告、不想看文件。
可就在他彎腰下車的那一剎那,他頓住了,他的腰,舊疾又添新傷,還挺嚴重的,直不太起來了。
軍區副司令本來是特意出來迎接這位功臣的,沒想到見到這麼一幕,忙催著警衛員給陸軍總醫院打電話,強行要把陸念給拉走。
陸念繃著臉,兩腿一蹬,腳跟相扣,「報告首長,讓野戰的看看就行了。」他是真的不想被拉到陸軍總醫院那麼遠的地方去浪費時間。
副司令員用手拐拐陸念的腰背,意料之中的看見陸念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毛,指著他笑,「好小子,舊傷復發了吧,我得看好了你啊,不然去年你老子喝掉我的兩瓶好酒我就喝不回來啦!」
陸念嘴角拉平,垂下眼眸。
副司令于是前面帶路,陸念跟了上去,司令員哈哈的笑,「你的表現很不錯,我看可以破格升餃了。」
「首長,這事得照程序走。」
「是嗎?你家那邊可是跟我打了招呼的啊!」司令員掏出一根煙,接著剛才的話,「有沒有火?」
陸念說沒有,臉上的表情如同剛從冰窖里取出來一樣,冰冷異常。
副司令見狀,精明的雙眼一眯,笑了起來,拍拍陸念的肩膀,「你緊張什麼?破格提餃的不是沒有,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們家冷副局調看了你的戀愛報告,軍演前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他.媽?陸念神情一凝,眼色頓時精利起來,「首長,我要馬上回駐地。」
副司令想都沒想就回絕了,「那不可能,你是功臣,我得跟你要報告。」
說罷,副司令很有氣勢的揮手招來野戰醫院的人,把陸念扣住了。
陸念就著醫院的公用電話就給喬愛撥過去了。他就是太了解他自己的親媽了,如果說他媽真的調了他的戀愛報告的話,那麼喬愛現在肯定是已經曝光了,可讓人火急火燎的是,陸念不知道他媽會做出什麼來。
喬愛的號碼他早就熟記于心,可是一連打了好幾個都是無法接通。
現在這個點,她因該下班回家了,于是,陸念又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可是一樣沒有人接。
這個天氣,下著雪,能看見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陸念說不好,這似乎有點像現在自己的心情,但他又不希望這直覺有正確的可能性,他希望喬愛一切安好。
隨行的勤務員小張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陸念吩咐了幾句,就要他收拾東西,說馬上回去。
小張咋呼著,「團長,醫生讓您住院呢?您這腰傷又犯了。」
陸念撇頭過去,掃小張一眼,小張順從的低頭了,但仍小聲的嘀咕著,「真的,醫生真這麼說的。」
陸念忽略掉腰背上針扎般密密麻麻的酸痛,斂著眉,「趕緊的!」
于是,在陸念的導演小張的配合下,他們總算是偷偷溜回了宿舍,不過在看到他們團長翻牆的姿勢後,小張還是真的有些懷疑醫生的診斷了,瞧咱團長翻牆就跟過土包子似的,一腳一個啊,不帶喘氣兒的,這人要是腰有問題,那剩下的人豈不都是半身不遂了。
以前開機就能看見喬愛發過來的短信那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可是這樣的一條,讓陸念徹底的沒底了。
喬愛在短信里問道,‘郝美是誰?她來告訴我你和她才是一對,我沒有相信,可是我不開心。’
郝美是誰?算是他妹妹,可是為什麼她會自己成為一對,陸念也不清楚?
但是,他想弄清楚的是為什麼郝美會突然出現,喬愛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還有他媽到底有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這些問題在陸念的腦海中以極快的速度排列起來,一條更比一條讓他感到棘手。
他把剛松開的常服風紀扣扣好,小張要給他披大衣他也不理,自己就在這麼個深更半夜的敲響了副司令宿舍的門。
被吵醒的副司令惱火的瞪著陸念,「趕緊說,說完就閃人。」
陸念遞過去一張申請,堅定的吐出六個字,「我要立刻回去。」
副司令員瞅了一眼申請,笑的高深莫測,「消息還挺靈通嘛,上面是想調你走,我也在動心思,所以兩份文件差不多會一起下來,你倒是有選擇的余地,這次你又立了功我真是舍不得,你確定你要留下來,放棄靠近中央的機會?」
陸念不需要太多考慮,不論在哪兒他都是頂天立地的一名軍人,不是非要呆在京城,他可以留在現在軍區,他願意留在N城,只要還有轉圜的余地。
他重申,他迫切的需要馬上回去。
司令員說好,我給你弄輛直升機,可是這申請我是收到了,到時候文件下來,軍令如山可由不得你了。
陸念敬禮,挺拔筆直,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四個小時後,陸念獨自一人回到N城。
凌晨時分,這里好像剛剛下過雨,寒冷又潮濕,在一段距離的行走後,他的常服微微染上些濕意,變成了深綠色,走的越急,腰越痛。
他想他是病了,真的就拋下了那麼一大攤子人,自己先回來了,可是想到見到那姑娘的心變的那麼柔軟又那麼迫切,好像兒時捏過的棉花糖一樣,狠狠的攥下去,那麼凶狠;卻又在松開手的那一瞬間舒展開來,那是怎樣的一種矛盾的心情。
快到小區的時候,陸念才徹徹底底的體會到那種糾結。
到家了怎麼辦?如果進去的話,那麼就會鬧醒那姑娘,等天亮她自己走出來,那麼他或許等不了。
只是,陸念還未踏進小區,就被一張苦瓜臉攔住了。
好久不見,但陸念認的出這是郝美,想到喬愛發的那條質問短信,陸念難得的大動肝火,嘴里噴出的氣都是要著火的,「你是不是給喬愛搗亂了?」
郝美都要哭了,頂著一雙熊貓眼,欲哭,「哥,我對不起你。」
陸念見她大衣扣子都扣錯了一顆,神色憔悴,雖然自己只穿著常服感覺不到寒冷,但這嬌滴滴的姑娘身體可沒這麼棒,她就是再怎麼鬧喬愛了,也不能讓她就這麼凍著。他沒想過,喬愛回離開,也許哭過,但肯定還在。
陸念于是將眉頭展開,邁開步子,「進去說吧。」
郝美急的一下子紅了眼圈,扯住他的胳膊,語速極快,「陸念哥哥你回不去了。」
陸念縮緊郝美,深邃的眸子蹦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