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的不適感,讓暈迷的雪兒提前醒了過來,這輛車上,坐著六個少女,包括雪兒,一共七個人,馬車不大,有些擠,雪兒倒在地上,其他六人,坐著一動也不動,仿佛像根木頭一樣不知道在看什麼想什麼。
睜開水睜,用力搖晃著仍不大清醒的頭腦。
好怪——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頭會這麼暈。
而且,她們這是要去哪?傲人呢,立蓉呢,還有水族的那些人呢,都去哪兒了呢?腦海中一片茫然,卻也意識到,現在的處境,不是那麼如意。
該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請問一下,我們這是要去哪?」。
「……」。
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願意回答她,仿佛當她不存在一般。
「請問一下,我們這是要去哪?」。
雪兒加大了音量,再度問了一次,這一次,總算有個好心人肯回答她了。一個比雪兒小好多的女孩,瘦瘦小小的,只有皮包骨,小臉僅有巴掌大,她看了雪兒一眼,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主人去哪,我們就去哪,奴隸是沒有自主權的」。
奴隸?
她為什麼這麼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開始慌了,「停車,停車,快停車——」。
雪兒用力的大吼大叫。
外頭的人被她叫得不耐煩了,停下車。
「吵什麼吵,閉上你的嘴」。有人在馬車外用力的呼喝。
「不,我不去,你們把我送回去」。掀開車簾,外頭人,也全然的陌生,前面,還有好幾輛車,後頭也有,這種場面,雪兒不曾見過,「你們要把我帶到哪里去?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那人冷哼了一聲,「你是被咱們買過來的,這輩子就是遙族的人了,別妄想回去不回去的,乖乖的呆到車上」。
「買?誰把我賣給你們的,不可能的——」。雪兒用力的搖頭。不可能的——可是,她根本就想不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前一刻,她還好好的陪著傲人吃東西,把小家伙喂得飽飽的,接下來,他們還要繼續逛呢。
可是——
莫名其妙的一醒來,就踫到了這樣的事情。
她被賣了?
誰敢賣了她?
她是展狂的妻啊。
「不管誰把你賣了,現在你已經是遙族的奴隸,給我乖乖的听話,否則,少不了皮肉之苦,繼續上路」。
那人不再理會雪兒。
車隊,繼續上路。
遙族,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為什麼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全部變了樣了呢。
「姐姐——」。仍是那個瘦小的女孩子,「我們都是在無名小鎮上的奴隸市場被賣的,我家里窮,娘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死了,爹又養不起我們,他說,于其讓我們在家里活活餓死,不如賣給別人,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只是,瘦瘦小小的她,別人看不上,連當丫環都沒有資格,所以,才會被賣到奴隸市場,以很少很少的錢,就買斷了一生,「那些人,把余下的奴隸全買下來了,就是她們」。瘦小的女孩子指著馬車上的其他人,「姐姐是後來被人家丟上車的,說是他們買了這麼多,送的,然後,我們就一直在趕路了,姐姐,你都不記得了嗎?」。
雪兒搖頭。
「我沒有一點印象」。什麼都想不起來,看來,那個小鎮人,人多果然雜,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不過,她相信,展狂一定會來找她的。心,稍微的松了一些,只要,現在她好好的保護好自己,只要她用力的等他,相信他一定會找到她的,可是——現在這樣,她根本就無法做記號啊。「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我叫小花」。瘦小的孩子,高興的回答。「你呢?」。
「我叫季雪」。
「那我以後叫你雪姐姐好嗎?」。
「好啊」。雪兒欣然點頭。
這時,車上有了第三個聲音,「你們兩個別傻了」。有氣無力極了,「當奴隸的在主人的眼中是一點價值都沒有,到時候,沒有名字,只有大呼小叫,以前的事情,再跟我們無關了,以前的名字也是」。
被賣了,她們能不認命嗎?
「那我們私底下叫好了」。小花,仍保持著孩子的天性。
「嗯,私下叫就好了,就算是身為奴隸,也不可能忘了過去的,過去就是過去,一個人不可能沒有過去」。
接下來的路程,雪兒很努力的想方設想,想要留下什麼線索,可是,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團團將她們圍住,就是防著他們半路上有可能會逃跑,這樣,她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不得已,雪兒只好妥協。
先乖乖的,不惹人注意,到時候,再想法子留個什麼記號,或是自己再想辦法逃出去。
她可不想真的一輩子就當人家的奴隸了。
她想傲人,還有無憂和無慮。
天哪——
為什麼要跟她開這麼大一個玩笑。雪兒好心痛,她可以想見,展狂知道她失蹤之後,會是如何的瘋狂,他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的。
她只求老天,不要因為她,讓她的丈夫,造太多的殺孽
遙族是一個偏遠而落後的族群,土地貧乏的可憐,大多數地方,都是黃沙一片,連綿不見頭。所以,遙族都擇水而居,整個族群幾乎都聚在一起,不曾分散,。遙族內的水源有限,根本就不夠他們分開而居。
遙族族內只能以打措為生,但是,族內的獵物數量並不多,所以,大多數的遙族人,一旦成年,都必須離開遙族,出外謀生。
族內大多只剩下老人,婦女和小孩。
為了謀生,遙族的女人,也有男人的體力的能耐。
她們,在丈夫不在的時候,撐起一片天。
有些男人,有了錢,便買個奴隸,放在家里讓家人使喚,這樣,大多數的活計都落在奴隸的身上,他們的家人,就可以輕松一些。
不過,一般,他們都會換取一些必要的東西,而不是去買奴隸。
這一次,他們多賺了些,所以,才會一時想要買幾個奴隸,當時,奴隸市場上所剩的也就是些沒有人要的瘦瘦小小有錢人看不上眼的奴隸,便宜,所以,遙族的人就買了,誰知道,運氣還真不錯,一買下來,還多送一個。
七個人,一下了車,便被「分贓」了。
雪兒被分到其中一戶。
這一戶的男主人正是這一次車隊的領頭,只是因為她看起來身上還有點肉,就認定她的體力一定不會小,很干脆的忽略了雪兒的嬌小身段。
她的有肉,比起那些皮包骨自然是好太多了。
這男人,是遙族的一個部落長,遙族沒有族長,因為,族長的肩上扛得責任太重,沒有人扛得起,也沒有人想扛。
族長,在遙族,只不過是個虛名。
遙族人若是想要有個帶頭的人,只要幾戶同意,推選一個出來,便是領頭人。
遙族之內,這樣的所謂部落長,不少于二十個。
奴隸果然是沒有名字的,這戶人家,直接喚她的「喂,去把牛女乃擠好」。「喂,把碗洗了」。「喂,把牛糞清干淨」。
如此這般。
雪兒幾近虛月兌。
她不是大家小姐,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有做過事,可是,從來都沒有做過這些活。這就是關內和關外的差別。
關外,這些粗活也都是女人家來做的。
這里的女人不會也不敢有什麼怨言,不過——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好好使喚的奴隸,當然要使喚個夠本了。
雪兒曾經試圖跟他們溝通。
自己是被綁來的,她的家人,正在到處找她,只要他們將她送回去,一定會得到豐厚的報籌。
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他們都認為她瘋了,不甘心被當成奴隸買掉,所以瘋狂的認為自己是有錢人家的人,可以拿出大把大把的錢做別的事情。
「好好呆著,別多想,否則的話,沒有好果子給你吃,奴隸就是奴隸,以前的事,全都忘掉」。
努力了好幾次,雪兒死心了。
終于不再奢望,他們會相信她的說詞。
他們根本就什麼也不信嘛。
她也試圖偷偷的逃走,不過,沒走一會,便被人逮回來餓了二天,她不再逃了,至少短時間之內,她不會再興起逃來逃去的想法。
乖乖的等著展狂來救她。
雖然不知道時間,可是,總有個希望。
遙族的地勢,她現在處于哪個方位都不曉得。關外的人,沒有關內的人柔和,天知道,一旦她真的逃出遙族,卻遇到其他更凶狠的人,那她要怎麼辦?
她不會武,連打都不用打便被人拿下了。
還能怎麼樣?
深夜——
雪兒才終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暫時忙完了,得以休息。她的晚餐很簡單,一塊烙餅和一碗水,沒有其他。
她該知足了,有東西吃就該偷笑。
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張床那麼大,其中,還沒有床,只有一塊板放在兩個架子上,便是一張床。
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床了。
雪兒自嘲的笑著。
這種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會有的。
全身骨頭,都在說話,叫囂著。從來沒有這麼累過。雪兒只要一躺下,便睡著了,剛開始幾天,她完全無法入睡。
不是不累,很累,累得兩只眼皮直打架。
她用力的捏自己的大腿,就是不讓自己睡著。一旦睡著,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她倫為奴隸已經很慘了。
幾天過去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她也實在是撐不住了,才允許自己睡一下。
「起進來了哦」。
屋內靜悄悄的,天際,泛著些微的亮光,快要天亮了。
而雪兒,才剛睡下。
一個小小的身子,溜了進去,剛站到雪兒的床前,便驚醒了她。
「誰?」。一溜煙兒的起了床,退到一邊,雪兒警慎的盯著突然闖進來的人。
「是起了」。
雪兒用力的盯著,終于看清楚,來人是這家人的三女兒,今年十二歲。
「三小姐,有事嗎?」。
「我要你幫個忙」。女孩有些扭扭捏捏的道。
幫忙?
真是稀奇了。
雪兒松了一口氣,不過,有些無奈,老天,她只不過是個奴隸,而且,還是被他們認為是瘋子的奴隸。
奴隸是什麼?
只要一開口,不管什麼事,拼了老命都得去做的,那種根本就不被當成人看的人。
她有什麼事,只要開口就行,好好的還要她幫忙。
雪兒多了一分心。
「不敢,三小姐有事情,盡管交代」。
「好」。女孩點了點頭,「這個——」。她突地,從背後拿出了一塊布,「像是從中原來的哦,那你一定會繡花對不對,你幫我繡好不好?」。
繡花?她的強項。
可是——
好好的干嘛讓她繡花?
她可不認為遙族這種地方,還會用得上這種東西。
他們只會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哪有那個精力停下來欣賞一下這種美。不過,他們的日子也確實不怎麼好過。
瞧瞧她——才來沒幾天,已經瘦了好大一圈。
相信再過不久,她也可以如願的成為皮包骨了。
「為——為什麼要繡花?」。而且,是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她好想再多眯一會,天一亮馬上又要開始干活了,一刻都不能停。
會累死人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到什麼時間。
女孩別別扭扭的不好意思說,雪兒還瞄到她的臉上開始泛紅了。
「是送給心上人嗎?」。她猜。
「嗯」。
沒想到,女孩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這下,輪到雪兒驚訝了。
她才十二歲哎,就已經有心上人了,怪不得,遙族的人,很早就嫁人了,十二歲,有心上人也不奇怪。
她放松警慎,坐了下來,「三小姐請坐」。
「好」。
「三小姐是要繡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女孩茫然的點頭,「你幫我想一想好不好?」。
雪兒點頭。
「好吧,那三小姐告訴我,你的心上人,叫什麼名字?」
「兀鷹」。
「那就繡一只鷹吧」。
「好啊」。
「不過,白天我要干活,晚上光線又暗,可能沒有那麼快——」。
「不要緊的,我會告訴阿爸阿媽,讓你少做點事」。
真的嗎?
雪兒眼兒一亮。
那真是太好了。
不然,總有一天,她會活活累死,等不到展狂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