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願意嗎?
說實話,夜魂一點感覺都沒有,願意與否並不重要,親情之于他,也是全然陌生的,正如水族那兩個,稱是他爹的男人與女人,對他而言,他們僅是兩個人而且,與萬千百姓一般,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身上流著他們的血,他也沒有太大的感觸。
或許,他身體內的血液也是真的凝結了,或許,他天生就是個無情之人。
他不在意。
有情,無情,仍是一生,又有何妨。
「他們早該認清事實」。他是絕無可能和他們共享天倫之樂。
此生定型。
「你——」。立蓉用力的咬了咬牙,她恨不得上前去狠狠的甩他兩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把他打醒。
真是夠了,這個死男人。
天底下有多少人,孤身一人,沒有家,沒有父,也沒有母——真的,太多太多這樣的人了,哪怕,是有孝心,也無法在雙親面前盡孝。
那樣的心情,他怎麼可能會理解,會體會得到呢。
她的父母,也早就不再了,現在,她連爹娘的樣子,都快想不起來了。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松的就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來,難道,他的心里,真的一點都無所謂嗎?
孤單了這麼多年,他也一直沒有家人不是嗎?
如今——
好不容易知道這個世上,是有他的家人存在,而且,還是一個偌大的族群,有疼他愛他的爹和娘,還有叔叔,還有好多好多人——
她是多麼的向往。
嫁給了他,雖說不是那麼美滿,但是——她總是有了最親近的家人不是嗎?除了雪兒之外的另一個親近的人。
他的家,往後就是她的家了。
她才不會任由他這麼「理所當然」下去呢。
「反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你必須讓我盡自己的責任,以後你跟不跟我回水族那是你的事,不過,第一回,你必須帶我回去,而且,要由你親口把我介紹給你的爹娘和族人」。
夜魂皺了皺眉,不曾料想,她會提出這麼不合情理的事情。
他們會一直呆在展家。
他與她,一直都是不是嗎?為何她突然會想起要回水族,要去探望那些,對她而言,還是全然陌生的人呢。
好吧——
她是見過他的父與母,那又如何,即已相識,也可不要深交。
「你的日子過得太悠閑了嗎?」。
「就是」。
揚起下巴,用力的瞪他。
「我會讓人帶你去」。
「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我不會同意的」。
「那就不要回」。
「好啊,你就這樣吧,等一下我會哭給你看——不,我才不會哭給你看呢,我會去哭給堡主和雪兒看,到時候,我看看你怎麼被人瞪」。別說她小心眼,這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冷情歸冷情,難道要一輩子如此冷情嗎?
她可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長此下去,他自己不被自己的冷情逼瘋,她會被他的冷情逼諷。
她向來是有話說話,有什麼事情,不會放在心里,自己悶得慌,能說的,她會說,不能說的,換個場合,她也會說。她不是不識禮,而是知道,場合的重要性——
現在,她要去找堡主和雪兒——
是真的找,不是嚇他。
他的劣根性,她太清醒了,這個男人,如果沒有人在一旁用力的提醒,他是全然都不會放在心上,不會當成一回事的。
一轉身,出門,直往水園的方向而去。
雪兒今天起得晚了。
昨天是累著了。
她也不想現在就去打擾雪兒,不過,嚇嚇他吧,嚇嚇身後的男人,他啊,也只有對展狂的時候,神色,才會稍稍有變。
真是讓人無奈的事實不是嗎?
雪兒已經醒了,睡了好長好長一覺,而且很香,一起來,展狂便讓人到廚房里去端吃的過來,她快二天沒有好好的進餐了。
眼皮下的疲意並沒有因為一晚上的沉睡而消失,仍留下淡淡的余暉。
半路,迎上了去廚房的春夜,立蓉便代春夜端上了早膳。
「雪兒,你醒來了」。門,是開的,展狂正立在雪兒的身邊,夫妻倆個似在呢喃著什麼,小聲的旁人听不真切。
立蓉扯著嗓門,開了口,展狂和雪兒同時抬頭。
「立蓉」。雪兒瞪了瞪眼,「怎麼會是你?今天可是你和夜魂成親的第一天哎」。展家人那麼多,根本就不需要立蓉親力親為啊,她現在是新娘子,對什麼事情都可以有特權的。真是個停不下來的性子。
「成親第一天又如何,依夜魂的性子,我想,再過一個月,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的」。她自嘲的笑笑。
那種萬年不變的死性情。
要改,她看是真的難了。
「那可未定」。冷哼一聲,出自展狂之口。
立蓉看了展狂一眼,他臉上,沒有戴面具,是依雪兒之言,在家人的面前,無需再戴著面具,雪兒也把她當成了家人。
所以,也讓展狂不需要在她的面前,戴著面具。
他的臉,其實並不難看,加之,早就看習慣了,見怪不怪。
他若是願意讓獨龍族的白大夫醫治,現在,臉上保準,什麼都沒有了。
「多謝堡主貴言了,希望夜魂真的能早些開竅,雪兒,快來吃吧,呆會涼了就不好吃了,你的肚子也餓得夠久了」。
雪兒撫著自己扁平的月復部,真的很扁,剛才還有咕咕的叫聲,她是餓了,一直趕著做嫁衣倒是不覺得,一停下來,什麼事情都不做,反倒是感官靈敏的多了。
「嗯」。雪兒在桌前坐下,展狂亦是,拿起筷子,雪兒看向立蓉,「你呢,你吃了嗎?」。
「我早就吃過了」。
立蓉也不避諱,在雪兒的面前坐下,「一大早,外頭就熱鬧的很,所以啊,我出去湊熱鬧,加幫忙去了」。
「對不起,我起得太晚,都沒有幫上什麼忙」。雪兒歉然的道,展狂霸道的夾著一筷子美味小菜,遞至雪兒面前,要她張嘴,不想听她自責過多。
那不關她的事。
「吃——」。
雪兒只好乖乖的開口,將面前的小嘴,吃進肚里之後,抬起小腦袋,再度想要開口的時候,展狂的第二筷,又來了。
于是——
雪兒忙碌的完全沒有時間,開口說話。
立蓉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夫妻互動的一幕,展狂是個冷情之人,在遇到雪兒之前,展狂是絕對比夜魂可怕的一個人,他不僅心冷于內,也表于外,總之,給別人的一切,就是這個人,真的好可怕。
沒錯,展狂就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但是——
現在看看,眼前的展狂,雖然仍是冰冷,無法熱情如火。他的舉止,卻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一舉一動,之于雪兒,他,應該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再也沒有人可以比得過了吧。
有夫如此,無求。
展狂亦是。
真是讓人羨慕的一對兒不是嗎?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與夜魂,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展狂和雪兒一般,一輩子都不可能。
好不容易,雪兒終于被「喂」完了。
她終于得空,展狂開始自己吃了,吃雪兒剩下的。
「你在瞧什麼?瞧得這麼入神?」。
「你啊」,立蓉直言不諱,「雪兒,真的好羨慕你哦」。她輕嘆。
雪兒小臉一紅。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你和夜魂也可以啊」。
「才怪」。做夢都不可能夢到的好景,「對了,雪兒,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三天的流水席之後,等到別莊不那麼忙的時候,我想去水族看看夜魂的爹娘和族人,你也知道,這一次行事太過匆忙,都來不及請他的家人前來,我心里,總覺得虧欠些什麼。再說,為人媳的,去拜會公婆,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雪兒听完,立刻點頭。
「很好啊」。她早有此意,本來就打算沒那麼忙的時候,讓他們兩個回一趟水族,呃——其實,也沒有真的那麼忙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
她也想一起去看看哎。
就是不知道,她身邊的男人同不同意。
「我是什麼時候都可以了,問題是那個男人,他說什麼也不肯去,還打算另外找個人我去,笑話,我要是真的想要一個人去,還要人帶嗎?又不是沒有去過」。越說,立蓉越氣。
冷冷一眼過來,立蓉立刻收了聲。
糟了,說得太過忘形了,忘了展狂也在。
「他真的這麼說?」。微微蹙眉,雪兒心中有些了然,其實,他們早該想到了,這才是夜魂啊,他如果真的立刻同意跟立蓉回水族,那才真的叫人覺得奇怪呢。
「嗯」。
「夫君——」。雪兒回頭,輕扯展狂的衣袖,「你不能勸勸夜魂嗎?看望他的爹娘,是為了盡孝,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他應該去去的」。
展狂挑眉,先掃了立蓉一眼,再將視線落在雪兒的身上,「那是他的事,由他自己決定」。
「那可不行」。雪兒當場搖頭,「依夜魂的性子,他是哪里都不會去的,好吧,或許女人家心眼多了些,那也不是壞事啊,夫君,你去勸勸他好嗎?」。
「他不是我的護衛」。他沒有理由去勸夜魂。
「可是,他是你的兄弟啊」。
「那又如何——」。展狂仍是不以為然。
「夜魂他最敬愛兄長了,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考慮一下的」,而且,只敬他這位兄長,若是他能連父母一塊兒敬,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事了。
「……」。
「夫君?」。
「……」。
「既然夫君不願意,那我去勸勸他,要是他理都不理我一下,我會很傷心很傷心哦——」。雪兒偷偷的瞧著展狂的表情,老天,請原諒她使用這種小人招術,她就知道,她的丈夫,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她的傷心了。
可愛的男人——
「該死」。展狂低咒一聲。
「怎麼樣?」。
「……」
展狂終究還是勸服了夜魂,其實,說勸服,實在有些夸大其詞了,他只不過是看著夜魂說了一句。
「你該回家看看了」。
夜魂不語。
展狂也不再說話。
三天之後,夜魂和立蓉從鹽城出發,直往水族而去,只有立蓉與夜魂,沒有第三個人在。雪兒也想參一腳,不過,她身邊的男人,不肯放人,她家的還有三個小的必須靠她照顧,所以,她只能吸吸鼻子,希望下一次,可以到水族去看看。
二個人,二匹馬。
一路上,都是立蓉一個人在說話,嘰哩呱啦的說個不停,也不管身邊的男人有沒有听進去。他是扁他三拳,他都放不出一個屁的人,最後嗯個一兩聲就沒事了。
路上在哪兒停靠,在哪兒用膳,在哪兒過夜,全都是立蓉一個人說了算,夜魂只是跟著,他看起來,倒成了個跟班。
只是為了守護立蓉的安全。
雖說,展狂和夜魂再也沒有所謂的主僕關系。
展狂的話,在夜魂的心里,仍起著主要的作用。
真是個不可愛的男人,若是哪天,展狂一時興起,讓夜魂去死,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會跑去死掉算了。
當然,立蓉還沒有機會去試上一試。
「夜魂,停下來——」。立蓉扯著嗓子用力的喊,夜魂早就在前面的前面,他的馬,就是慢悠悠的走,也比她的快。
每一次,要停下來,她都得用力的喊他才會停。
前面的馬,果然停了下來,下一刻,掉頭,回策至立蓉身邊,一雙冷眼,冷冷的看著她。
「夠了夠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用力的順了口氣,真是受不了,她可承受不起,他如此關愛的眼神,「天色也不早了,前面恐怕沒有比這小鎮更大的地方可以落腳了,今晚,我們就在這兒住上一晚,明天再繼續趕路吧」。
「嗯」。
瞧瞧,他僅會這麼一句,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