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隨玉真想狠狠的敲開他家王爺的腦袋,看看王爺這腦子是怎麼長的,這顆心又為什麼總是容易軟,明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王爺何必護著,「這樣一來,王爺可是要委屈一輩子。」太長,太久,連想像都已經讓人無法忍受。
「行了,隨玉,你先下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
「隨玉還要服侍王爺就寢。」
「有王妃在,你去吧。」
雖柔柔淡淡的話,無風無浪一般,但,跟隨溫于意身邊多年的隨玉已經听出王爺的堅決,王爺是好脾氣,卻不代表沒有脾氣。
不發火的人,一旦發起火來,那是嚇人的。
隨玉不敢輕易觸虎威。
「是,隨玉先告退,王爺若有事,請隨喚一聲,」
「嗯。」
磨磨蹭蹭的,隨玉心不甘情不願的退離新房,王爺有王妃照料那是喜事,若是今日嫁進靖王府的是別的女人,他一定歡歡喜喜的有多遠,走多遠,給王妃騰出地方來。
偏偏嫁進來的是個不討喜的姑娘。
這天下誰人不知燕度寒是當今皇上的重臣,一顆心自是偏向皇上那一邊的,縱使與靖王府成了親家,也不可能是一家人。
況且,嫁進來的是不討喜的燕家六小姐,非但丑名在外,還不知道腦子是不是正常,燕府養出來的人,他可信不過。
隨玉有一肚子的不滿,偏偏無處發泄。
腳步聲,漸行漸遠,溫于意才緩緩走向一旁的桌,坐在圓木矮凳上,屋里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精心擺設的,十幾年不曾變動過,縱使大婚,他也僅是讓府中人換了顏色,貼上喜字,僅此而已。
他眼瞎,大紅顏色也入不了他的眼,能讓旁人心情好些,何樂而不為呢。
薄唇,輕抿著。
溫于意絕對是北容有名的美男子,皇家向來有優良血統,皇家男兒俊朗,女兒家秀美,皇帝的後宮,平凡女子是進不得的。
溫于意的容貌又是蓋過宮里的其他兄弟,甚至,比女人還要美上三分。
溫文爾雅的氣度,先皇甚至讓親自為他取了個詩意的名字,于意于意,只可惜,王爺的雙眼是瞎的,那雙美麗的眸子,沒有絲毫光彩,黑幽幽的如一潭死水。
有太多的人想要瞧那不汪幽水變得靈動,只可惜,一年年過去,太醫一個個換,江胡郎中,山野名醫,偏方也用了不少,一直不見起色。
這雙眼,在五年前,溫于意就放棄了,不再去治。
「痛痛痛——,」喜床上,傳來輕輕的喃語聲,床上睡得正熟的水若縮成一團的睡姿,一個轉身,差點扭斷了她的脖子,嬌小的身軀猝然起身,「老天爺——,」才要開口,雙眼卻因為看到桌前坐著的人而怔仲。
他是何時進來的。
他就是靖王了吧,畢竟,在這種大喜的日子里,不是人人都會穿著一身衣服的,她一身大紅嫁衣,他也是一身的大紅衣。
這兒是她與他的新房,「王爺,對不起,我一時太累,睡著了,還請王爺切莫怪罪。」索性,她很快就想到要尊循的規矩。
靖王對這一樁婚事心里已經很不痛快,若是再來點什麼,只怕靖王會找人暗殺了她。
「不要緊,今天也累了,若換成了本王,也會睡著,你繼續睡吧。」
那怎麼行。
听他溫溫柔柔的語氣。
水若大睜的眼,好半晌才緩緩收了回來,老天爺,怎麼沒有人事先告訴她溫于意是個如此美貌的男子,是,男人實在是不好用「美貌」這個詞,但,眼前的男人真的長得比女還要美,跟他比起來,燕家的其余五女還當真不夠看。
水若忍不住在心里嘆氣,皇上太狠了。
要這樣一個美男子配一個丑女,這已經不單純是污辱了。
「王爺,讓水若服侍王爺就寢吧。」屋里只有他與她,她嫁人了,這該是她要做的事。
「也好,」溫于意輕輕點頭,「往後,就有勞你了。」
真是客氣。
水若一裂嘴,反正屋里沒有別人,溫于意雙眼也瞧不見她是美是丑,她索性也就歪著臉兒,省得費勁。
「王爺實在是太客氣了,其實,皇上雖下旨賜婚,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是萬萬配不上王爺的,但是皇命不可諱,還請王爺多擔待些,就把水若當成是靖王府的一員就好,不需要把水若當成妻子看待也無妨的。」她先把話挑明了,以免將來成了夫妻,結下化不了的仇怨。
「……。」
不說話?
水若再接再勱。
「在人前,王爺只能吃虧些,私底下有人嘲笑,王爺萬一听到了,也請一笑置之。」
她倒是看得開。
溫于意雙手一展,由著她褪下他的外衫,扶他坐在床上,替他褪去鞋,散發,拭臉——,她做得很熟練。
皇上一賜婚,隨玉便將燕家六女的點點滴滴打听得仔仔細細,她的人生還真是灰色,也沒有多少可以讓人打听的。
簡單,而無趣,卻讓人同情的女人。
如他一般吧,
在人前,總是可憐了些。
「有人在私底下說閑話。」
「是人就會有人說話,三姑六婆,四叔七公的湊在一起,哪個都比哪個長舌,我雖然沒有見識過,卻也听說,這家長,那家短的,暗地里,誰的閑話也敢說,」宮里,宮外,沒有忌諱,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怎麼說,誰也阻不了。
溫于意額了額首,「你說得在理,閑了若是不說閑話,也沒有別的事兒好做,也罷,就讓他們說去吧,當是咱們給的小小福利。」
呃。
當真大度呢。
人家說宰相肚里能撐船,在她瞧來,父親大人的肚子里恐怕是連只紙折的船也撐不了,倒是眼前這位靖王爺,有寬大的胸懷,足以容納百川的大度呢。
「王爺真是懂得體貼人,水若替他們謝過王爺了。」小心亦亦的扶他躺好,輕巧的替他蓋上被。
她四處瞧瞧,這屋里還有一張軟榻,幸好,不然,今兒個晚上,還不知道要睡哪呢。
「水若,你要上哪兒?」水若正待撲向那張軟榻,溫于意開口了,「回床上來吧,有事明天再說,先歇著吧。」
「好,」
好了半天,還是沒有人上床,溫于意只听到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音,而後,歸于平靜。
「水若,」他輕喚。
「王爺,我已經躺下了。」
「躺在哪了?」
「軟榻呢,軟軟的,很舒服,」蓋的也是上等料子的毯子,比她在燕府的時候好多了,就是讓她一直睡在這張軟榻上,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反正,她的個兒也不大,這張榻夠她翻個身的。
屋里暖暖的,有淡淡的香味兒,富貴人家,總愛點上名貴的香,這屋里,也點了香吧。
眼皮越發的沉重,水若閉上眼。
「水若,」再度開口的聲音,已經是帶些無奈,不知何時,溫于意已經下了床,並且一路暢行無阻的到了軟榻前,「今日你我已當著眾人的面拜堂成親,咱們就是夫妻,夫妻同榻而眠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啊,夫妻同榻的確是天經地義的事。
若是這對夫妻彼此無感,也不過是同床異夢,還不如各睡各得自在。
「我瞧王爺是好人,有話也就直說了,王爺,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接納我,我們共處一室就夠了,外人也說不了閑話,來來來,王爺還是快上床睡吧。」她再度將他扶回床上,照之前的過程來了一篇,直到將溫于意塞進了被窩,她才回軟榻上,這一次,沒有人再來驚擾,她終于可以沉睡了。
靖王府內,靖王最大,其次靖王妃,府中沒有半個長上,靖王之母早在多年前已經過世,水若一早起來,也無需向人請安。
她熟悉練的侍候溫于意穿衣梳洗,從頭到尾,都很盡責。
一個非常盡責的貼身丫頭,而不是靖王府的王妃。
「王爺——,」門外響起隨玉的聲音,「隨玉來侍候王爺起床。」
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張丑臉出現在隨玉的面前,縱使他藝高人膽大也被這張丑臉嚇了一跳,幸好不是在晚上,否則,還容易嚇死人。
「你——,」立刻明白的事實讓他呼吸一窒,臉色一白,「你——,」這一次,他的眼里帶著不屑與恨意。
就這樣一個丑女人,盡與高潔的王爺同處一室,可恨,實在可恨,為何老天爺總做些不長眼的事。
「隨時,還不見過王妃,」屋內,溫于意淡聲提醒。
王妃?
隨玉直想將人踢得遠遠的,若是讓人見到了燕六,外頭那些人還不知道用什麼眼光去看王爺,這個險,他不能冒。
「王,王——王——,」王了半天,沒了下文。
「行了,」水若聳肩,並不在意,「不習慣也別勉強,等以後習慣了再說吧。」
習慣?
隨玉冷哼,只怕這事,他一輩子也不可能習慣的,話已說了,他越過水若,直接進屋,立在主子跟前,「王爺,早膳要送進房里來嗎?」
「不,在外頭吃吧,你去交代管事,讓手上空著的人都到前頭去,見見王妃。」
「王爺,」隨玉又忍不住有意見了,「不必這麼急——。」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