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一聲令下,手上沒活的立刻趕到前廳去,手上有活的能放便放,不能放的也盡可能的往後推。
自打皇上賜婚的那一刻開始,靖王府上上下下就在議論紛紛,誰都想知道,這位被皇上礙塞進靖王府的丑王妃,到底會得到怎樣的對待。
他們食靖王府的奉祿,自然是一心為了自家主子著想的,王爺不認的人,他們也不會認的,王爺討厭的人,他們更是要加倍討厭。
王爺若想要這位新王妃從此消失在他的眼前,不要時不時的出現來提醒他皇上的惡劣,影響王爺的心情,他們也是很樂意想盡方法讓這位新上任的王妃一輩子呆在靖王府也見不著王爺一面。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立在兩旁,等候王爺入內。
不多時,溫于意便被水若扶著入內,眾人目不轉楮的盯著這位新上任的王妃,昨天大婚,王妃從頭到尾頭上皆蓋著蓋頭,除了王爺之外,也沒有旁人見到王妃的真面目。
說起來,王爺也「見」不到。
驚——
訝——
目瞪口呆,好一會之後,眾人開始有了反應,眼里盡是嫌惡。
王爺的美好,與王妃的丑惡,太顯眼的對比,想讓人裝作看不見也難。這已不僅僅可以用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來形容了。
靖王是高高在上的「仙」花,而水若在靖王府眾人的眼里連一駝牛米田共也比不上。
溫于意被扶坐下。
「見過王妃吧。」他輕柔開口。
眾人面上皆有豫色,但,王爺開口下令,他們不得不從,縱使不願,也要喚這一聲,「奴才給王妃請安。」
「奴婢給王妃請安。」
此起彼落,一陣,一陣的聲音沒有那麼響亮,水若謙虛客氣的回禮,「大家千萬不要這麼客氣,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就別太見外了。」
真是糟,她是知道有錢人家要鋪路,總少不了銀兩打賞的。
她沒有。
她在燕府已經是連自己都顧不好的人,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那點銀子,要她出手大方的打賞出去,那就等于要了她的命,打死她,也不肯拿出去打賞的。
但,好話不用錢,笑臉不用錢。
她多用些笑臉給人看,好話給人听——,只是,她現在這張臉,大概沒有多少人想要直視吧,也罷,她並不想在靖王府混得風聲水起。
她感謝靖王的好心,希望今天的宣布,能讓靖王府上上下下稍稍的尊重她一些,不需要事事奉承她,只願不要事事的針對她就好。
還說了些客氣話,才讓眾人退下,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水若再扶著溫于意去膳廳。
其實,在靖王府中,溫于意是不需要人扶的,大家伙已經很習慣看到王府之內,王爺走到哪都有如無人之境,不知情的人,瞧見了定以為王爺的雙眼仍是完好的。
若是完好的,該有多好啊。
「王爺抬腳,有台階。」
「嗯。」溫于意也不說明,任由她攙扶著,她很小心的盡自己的本份,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很低。
他並不意外。
卻,也是有些意外的。
畢竟,以她年方十六的年紀,善不知曉太多事,不懂太多的人情事故,在世人眼中,她算是一朝飛上枝頭了。
一個在燕府默默無名,不受重受的麼女,一夕之間成了靖王府的當家王妃,且是皇上賜婚,光是這份氣焰,足以讓她囂張一陣。
進了膳廳,扶他坐下,水若立在一旁,雙眼不敢亂瞄,從一開始,王爺身邊這位叫隨玉的親隨,就對她很有意見呢。
瞧瞧那眼神,她會誤以為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他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盯著她瞧,她也是個人呢,晚上怕會做惡夢。
「水若,」
「是,王爺,要勺粥嗎?」
「隨玉會做,你坐下用膳吧,」溫于意穩穩的坐著,輕言道。
呃——
她也可以與他一同坐下來用膳,這樣不太好吧,是不是太托大了些,畢竟,他也不是心甘情願要這個王妃了。
她遲疑的看了一眼隨玉,隨玉狠狠的瞪了回來。
水若悄悄的吞了吞口水,好吧,她還是坐下來好了。
白粥,一人一碗,放在他們的面前,溫于意熟練的拿起勺子,水若直盯著他,真是神呢,他用膳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個瞎子。
就連眼前小菜的擺設,他伸出筷子也不會夾錯。
「水若,」他又喚。
「是,」乖乖應著。
「本王記得,燕府有陪嫁一名丫環過來,她人呢?」溫于意漫不經心的道。
「王爺說的是小如,她的確是我的陪嫁丫環,昨晚到現在我都沒有看到她呢,不知道是不是管事安排她做其他的事了。」初入府,她住的地方自是與溫于意一同,但小如是丫環,剛入府也得安排房間。
她連小如住哪都不知道。
「是嗎,」他淡淡一額著,「隨玉,讓管事把小如帶過來吧,她是王妃的貼身女侍,該在王妃左右侍奉。」
「是,隨玉一會就去。」
「現在就去,」
「可是,王爺還未用完膳。」隨玉擺明了就是不願意替水若跑這一趟,她沒有人侍候是她的事,他可不願因為她的事,誤了王爺的事兒。
「現在就去——,」溫于意只是重復了剛才的話,隨玉一震,不再多話,立刻轉身就走,他最怕王爺用這種語氣說話。
再不依從,將大禍臨頭。
溫于意的功績是有目共睹的,他為百姓做了不少的實事,百姓自是牢記在心,時不時的會拿出來稱贊一下。
但,當今皇上並不樂意看到一個閑散王爺的功勞蓋過他,百姓談論靖王的次數多過當今聖上。
因此,溫于意被勒令不得離京,卻也不是天天需要上朝,只在皇上認為有事之時,才讓宮里的公公出來宣召。
其余時間,溫于意很閑。
皇上明著是體諒靖王雙眼不便,不宜太過勞累,實際是真的讓他當個名副其實的「閑散」王爺。
靖王手上有多少實權,怕是屈指可數了。
……。
「小姐,咱們真的要上街嗎?」小如心里有些不安,小姐一身裝扮明顯就是為了出去做準備的嘛,「要不要跟王爺說一聲。」這兒可是靖王府哎,若是不讓王爺知道,她們回來會不會受罰?
水若搖頭,「這是王爺說的,靖王府不是燕府,這兒沒有那麼嚴格的門禁,我這張臉雖然明顯,不過,只要裝扮的像個平民百姓,就不會有人把我和靖王府的王妃聯想起來,如此一來,也不算替靖王府抹黑啊。」
呃——
可以這樣說嗎?
「要是萬一被人識破了呢?」
「那也沒有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好,好樂觀。
無論出去一趟,遭來的是怎樣的閑話,水若都不會在意,她雖嫁進了靖王府,卻也深知自己配不上那個如天仙一般的男人。
脾氣那麼好,心腸那麼好,人又那麼美——,她站在他的面前,還真是自慚形愧呢,她總要做好準備。
從她懂事開始,就一直在為自己的將軍做準備。
雖然成效並不大,眼下有這樣的機會,她豈能放棄。
若是不讓小如跟著,她就不用在人前扮丑人扮得那麼辛苦,卻又不忍將小如一個人扔在靖王府。
溫于意那一日別提過,王府的人表面上的確是听從王爺的吩咐,暗地里,還是處處與她做對的。
她能體諒,若是換成了她,她也認為這樣一個女子是配不上高貴的靖王。
不該得到原就不屬于她的地位。
她真的感同身受,可是,現在是她站在這個被人憎惡的位置上,若不是她在燕府受了這麼多年,怕是早就承受不住,上吊以求一了百了了。
「小姐,你在街上轉來轉去的,是要做什麼呢?」走了兩條街,小如的腳已經走得發酸,瞧了一眼前頭的小姐,還是一臉的精神。
她真是搞不懂,小姐出來當真是四處瞧瞧,什麼也不買。
「瞧瞧哪些行業最賺錢哪,也瞧瞧我能做什麼,」若是不會,就尋個機會多學著點,若是會了,也先在心里盤算盤算,這樣一來,離開靖王府之後,才不至于活不下去。
「小姐瞧這個做什麼?」小如一驚,大步追了上去,「小姐該不會還在想著自己過日子吧,你現在已經是靖王妃了,這輩子只會呆在靖王府。」
「小如,」水若連頭也未回,「現在咱們在靖王府是挺好的,有吃有喝,還是最好的,日子的確是比燕府要好上許多,但,這樣的好日子過久了,總讓人心生不寧,居安思危嘛,我們總是要靠自己的,」在這個沒有人疼,沒有人愛的世上,若是連自己也不為自己多想一下,未來的日子,除了愁苦還能有些什麼呢。
「這話若是讓王爺听到了,一定會發怒的,小姐一定不要在靖王府說,」小如听得臉色都白了,「王爺那麼好,他一定不會趕我們走的——。」
「誰知道呢,這叫未雨綢繆啊,免得哪一日,真的一不小心就成了皇上與王爺爭斗之下的可憐犧牲品,那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