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有時比死更難,」她喃喃自語,聲音極小,原是說給自己听的,卻忘了溫于意的又眼瞎了,听覺卻是更加的敏銳,將她適才所說的一字一句全听進了耳。
他伸手,將她的小手扣在手里,相較之下,她的人生亦不如意,承著許多的苦難,「活著,就有希望,未來總會朝著我們希望的方向前行,若是死了,一切已定,任何都無法再改變。」
水若微微一顫,「王爺說得極是,」她意外他听到了,更意外他的舉動,他這是在安撫她嗎?她的確是有些傷感,「現在,水若的生活已經比原來的好太多,只要懷抱希望,的確會慢慢好起來的。」雖然進展不快,但,有現在這樣的改變,她已經很滿足了,微微一頓,她又繼續說道,「王爺也一定不會放棄希望的,因為王爺不僅承載著自己的希望,更承載著其他人的希望。」他們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呢。
溫于意輕笑,是啊,他又豈是為自己一人而活。
他無法做到像佟項那般瀟灑,當年,佟項的提議他並非沒有心動過,遠離這一切,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奈何,他走了,其他人更失望。
整個靖王府上上下下便要散了,朝中不少官員依賴于他,他若倒了,他們的下場,也不會有多好的。
這世道,總是成者王,敗者寇,皇上尚且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對他們多有容忍,實在是忍無可忍之下,也是拿他來開刀。
畢竟,皇上登基不久,根基不穩,需要的不是動蕩不安。
「人活一世,不是只為自己。」
他說這句話時,神情雖未變,但,唇畔浮起一抹無奈的笑,是真的無奈吧。
她與他不同,她的心願很小,要實現起來不是那麼難,她只希望有一日獲取自由,不再依附著誰,賺點小錢,有自己的一間房,一塊地,足以養活自己就夠了。
若是小如不介意,到時,她們可以相依結伴過生活,但,她更希望小如能尋到自己的幸福,嫁人生子,小如的生活,不像她一般,心思也沒有她這麼沉重。
席翁每日只做兩件事,看醫書與查看溫于意的反應,只是,一日日的施針與服藥,對溫于意全然沒有效果。
佟項已經處理好族內的事物,采購妥當的東西也讓族人先行帶回府中,他現在很空,可以在靖王府住下,就在席翁的隔壁住著。
不意外的,每日都可以听到佟項打擊席大夫的人話語,時間過去一天,他的話就說得更囂張些,席大夫只差沒有被他活活的給氣死。
佟項也只是失望罷了。
多一日不見希望,不見成效,就代表,溫于意重見光明的希望越小。
期間,水若讓小如將最近靖王府的消息交給小紅,小如這次很滿意小紅的態度,哼,這惡人總是要被人磨磨的,太過囂張的氣焰也需要被人狠狠的打壓,小姐上次見小紅的成效還真是不錯。
小紅收了東西,還客氣的說了句「有勞了」,讓小如很是意外。
原以來,最起碼還得有半個月才會再與燕府的人接觸,誰知,前後不過幾日,燕府便派人來請燕六小姐回府一趟。
「眼下王府有事,我分不開身,你回去告訴大人一聲,待空下了,我會回府一趟的。」第一次,水若拒絕燕府的召喚,她知道父親特意讓人把她召回去為的是什麼事。
無非是想打听清楚佟項來府里的一舉一動。
「六小姐——,」來人顯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大人說了,請六小姐務必走這一趟,不會耽擱太多時間的,小的已經在外頭備妥了馬車,還請六小姐上車。」
水若還想拒絕,小如一旁扯扯她的衣袖,小聲道,「小姐,你還是去一趟的,不管是什麼事,你去了,總是有個交代的,你若是不去,只怕下次還不知道派什麼人來呢。」誰人不知道燕大人是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且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小姐壓根就不是燕大人的對手啊,哪怕寄身于靖王府內亦是一樣的。
「可是王爺這邊尚有事需要我侍候著。」
「沒事,包在小如身上。」小如拍著胸膛,「小如保證盡心盡力的服侍王爺,不會讓王爺有半點不適的。」她也是丫環出手,再說了,精細的事,王爺根本就不會吩咐旁人去做,有隨玉在呢,旁人也插不上手的。「小姐早去早回就是。」
「也罷,」想想小如的話仍是有道理的,她在父親眼里什麼都不是,若真的算是什麼,頂多也只是個該依命行事傀儡,身為傀儡就該有傀儡的自覺,若是不順了他的意,她不知道父親會做也什麼事來。
她嫁到靖王府,會是什麼樣的處境,父親不會不知道的,她想要太太平平安安樂樂的過日子,如今,的確不適宜去違逆父親的話。
估且去瞧瞧,父親要問的是什麼。
「我去去就回,若是王爺問起,你幫我尋個理由先推月兌一下。」
「是。」
水若跟著燕府派來的人回燕府去了,靖王府門口守衛只瞧見有人來找她,倒是沒有盯著她上燕府的馬車。
馬車到了燕府,她被管事直接帶到父親面前。
難得燕度寒大白天的還有時間留在府內,平時這個時候,他不是在宮里,在辦事就是在應酬,想要在府里見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爹——。」垂著頭,水若喚道。
在燕府上上下下面前,她都習慣低垂著腦袋,不讓自己的一張丑顏嚇到了任何人。
這也是燕府主子們的要求。
哪怕是眼前這個生她養她的男人,也不願意直視她的眼與她的臉吧。
「嗯,」燕度寒應了一聲,「水若,上次你讓人帶回的紙條,爹已經瞧過了,上次有些事情沒有寫明,」
「水若不懂。」她裝無知,也裝無辜,畢竟,她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空有小姐的身子,卻只有丫環命的人。
「你不懂,爹說給你听,」燕度寒理所當然的語氣是壓根就沒有指望她懂,「最近靖王府多了幾位客人,且在靖王府住了不少日子,你在上頭只是注明有客來訪,卻未注明來意。」燕度寒的語氣開始有些不滿了,「水若,爹不勉強你非得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可有些事,你也得詳細寫明,否則,這張紙,寫與不寫,又有何差別。」燕度寒一甩手,他手上的紙條飛出,那形狀與上頭的字跡水若再清楚不過。
字條是她所寫,是讓小如交給小紅的。
顯然,父親並不滿意她的交代。
「爹,這就是水若所知道的一切了,」她有些恐慌的道,聲音微顫,「那人自稱是王爺的朋友,姓佟,來皇城辦事,住上幾日待事辦完就走了,水若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那人的確姓佟,是西塞外佟氏一族的族長,他與靖王交好多年,他不會無緣無故在靖王府住下的,這麼長的時日你就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些什麼?」燕度寒沒指望這個女兒有多精明能干,能探得所有他想知道的消息,可也不能隨便就給糊弄過去。
水若搖頭。
「爹,有些事,靖王並不會告之女兒,女兒也不便時刻跟隨靖王身邊。」不亦是理所應當的,「佟族長前些日子並不住在靖王府,只是偶爾有時間才會上靖王府一趟,是這兩日才搬進靖王府住的,之前住在靖王府的只是他帶到府里的一名老者,不便奔波,才借住在靖王府,有王府的下人照料著,女兒並不了解。」
「那名老者,必定是佟項為靖王帶來的大夫,專為靖王治療眼疾。」燕度寒說道,猜得**不離十,水若微訝,卻也不是太驚鄂,父親可以安排她在靖王府里當個細作,他再安排另一個人在靖王府里盯著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畢竟,靖王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若是混進一個,也難以覺察。
「父親全都知道?」
「哼,這又有何難。」燕度寒不可一世的道,「哪一次佟項來皇城進靖王府不是為靖王帶治眼疾的大夫來,這一次既然有人住進靖王府就不可能有意外。」燕度寒撇了她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如此明顯的事實,你當真一點也沒有瞧出來?」
水若搖頭,「爹,女兒真的不知道。」
「水若,」燕度寒神情一變,「我是你爹,燕府才是你的家,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幫著外人糊弄你的至親。」
這話,讓人听得格外的刺眼,他何曾當過她是至親之人,她不就是一個隨手安插在燕府,給口吃喝養大的女兒嗎?
連府里的丫環都過得比她好,他何曾記掛她這個女人是不是受過委屈,是不是心中不快。
現在,用得上她了,才來與她攀親,這交情,她寧願沒有。
他實在讓人難以有好感,讓娘有了她,卻不要娘,最後,娘也不要她,娘和她都是可憐人。
他卻從來不曾有半絲的愧疚,至少,她從來不曾看到過。
「爹,女兒知道,所以才會遵從爹的話,將靖王府的一舉一動盡數告之,可是,女兒畢竟不得寵,有些事,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