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度寒心中有氣,如今也只能讓這口氣先行堵著,他的幾個女兒中,唯六女最見不得人,是個男人都不可能愛上她,更不可能疼寵她。
靖王眼瞎心未瞎,皇下這一紙聖旨,他豈會不明,他若是能疼愛水若才讓人意外。
燕水若在靖王府不得寵那是理所應當的,情理之中的事。
「水若,爹不想勉強你,」他努力的想擺出慈父的模樣,奈何,實在是很不成功,他燕度寒從來就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這不僅僅是對水若來說,對燕家眾子女亦是如此。
他給的吃喝用度,也僅此而已,他有滿月復的心思全都在爭權奪利上,哪會有功夫浪費在兒女身上。
真正用得上時,他才會勉強自己虛應一下。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他生養的孩子就必須唯他命是從,一天是燕家人,一輩子都是燕家人,只要燕家有需要,無論有多難,他們也不能有絲毫的推月兌之辭。
「可這事關燕家的未來,」他曉之以理,「你也是燕家的一份子,燕家的榮華便是你的榮華,無論何時,燕家依舊是你背後強硬的後台,只有燕家越來越強大了,你往後的日子才會越來越好。」
水若沉默,頭依舊低垂。
燕家再好,與她又有何干系。
以前燕家的好,她也不曾體會過,如今,她已經踏出燕家門,燕家再如何的繁榮華貴,亦與她無關。
為何他能把話說得如此冠勉堂皇的,他當真認為過去的十幾年,她在燕府過得好嗎?
水若想笑,苦笑,這樣一個人,她連話都不想再听下去,卻又不得不繼續留在這里听他說著。
人生,多可悲。
「皇上交代下來的事,爹必須完成,如今在皇上的眼中,靖王的一舉一動皆可疑,爹才會格外的在意,哪怕你不能靠近靖王身邊,也要想方設法的靠近,收買他人亦成。」微微一停頓,燕度寒終于想起了些事,「爹一會讓管事給你一筆錢,好讓你在靖王府上下打點。」
「爹,不必如此——。」她出嫁時不曾想過拿錢讓她打點上下好過些,這會,倒是舍得出銀子讓她上下打點了,「萬一被靖王發現了,女兒只怕——。」
「怕什麼,」燕度寒不耐的低斥,「被發現了又如何,你是他的王妃,關心他的一舉一動是正常的。」
的確如此。
她是他的王妃,關心他的一舉一動當然正常,可是,把夫婿的一舉一動全都報回娘家,還正常嗎?
父親不會不知道,若是靖王發現了,她的下場會有多慘,他不在乎這個,他在乎的是得到靖王的任何消息。
水若沒有再反駁,知道在父親面前,反駁再多也沒用,只會惹火了他,也好,他願意給錢,她也樂意收。
待銀錢攢夠,便離開靖王府買塊地,好好的過日子,從此與燕家,靖王府毫無關系。
她的順從,燕度寒很是滿意,交代了些事,便讓燕府管事備了些銀兩讓她帶回靖王府。
馬車,載著她回到靖王府。
一路上,她腦袋空空的,什麼也沒想,懷里有些銀子,和幾張銀票,為了他的大業,父親出手很大方,光是這些銀票就已經夠她買地設屋,在偏遠之地,好好的安家落戶過上一輩子了。
但,她現在不能一走了之,靖王那邊,她放不下,他也是個可憐之人,她想照顧他,直到他的雙眼重現光明,她再走也不遲。
若是現在走,父親也不會依的,他付出了金錢,卻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也沒有得到,燕大人可不是好打發,她必須隔一段時日,帶回些有價值的消息才能安撫他。
馬車到了靖王府側門,她便下了車,一路走回靖王府,她與靖王同處一室,沒有屬于她的私人空間,這些銀票可以帶在身邊,銀子卻不行,她先去了一趟小如的僕人房,將銀子放在安全的地方,才回玄居。
「小姐,你可回來了,」小如一見水若,頓時松了口氣,「剛才王爺問起你了,我真怕說穿了呢。」
「說穿了也無妨,」水若輕笑,「不過是回燕府,也瞞不了人,」若是王爺要知道,只怕早就知道了。
他不可能當真放心燕家的,只是,他們的所做所為,不是她這種人可以理解的。
有些事,她會一一回報燕家,但,她也絕對不會做出有損靖王府的事來,更不可能讓靖王因她而受到傷害。
她承不起這個責。
「小姐,你怎麼了?」小如有些不確定的問,「是不是回燕府出了什麼事。」她怎麼覺得小姐的語氣有些怪怪的,神情也有些奇怪,「是不是老爺又為難你了。」她小聲的問道。
老爺真是可惡,明明小姐也是他的女兒,身上也流著他燕家的血,卻被人如此對待,太不公平。
「沒有,你別擔心。」水若搖頭。
「小姐,你別瞞著小如了,小如雖然不能幫小姐分擔,至少,可以听听小姐說的話,倒倒苦水的。」
「小如,」水若笑了,這一次,是極真誠的笑,發自內心的笑,「我知道,放心吧,若是我心中真有苦楚,也一定會告訴你的,絕對不會瞞著。」她與小如如親姐妹般,也唯有小如會以這般心思待她。
除了小如,這世上還有誰會待她如親。
她豈會不珍惜。
「老爺只不過有些尋常的交代罷了,不是什麼大事,也為難不了我。」她簡單的解釋,不想說太對是不想小如太擔心,「王爺那邊沒事吧,現在在做什麼?」
「適才席大夫來為王爺施了計,這會正煎著藥呢,佟族長陪著王爺聊天,隨玉在一旁侍候,」她不是小姐,自然也就被遣下來了,守在外頭,若有需要,主子會吩咐的。
「那就好,」水若點點頭,「小如,我從燕府帶了些銀子回來,就放在你屋里,平時你安置東西的地方。」
「銀子,」小如瞪大眼,「小姐,老爺什麼時候那麼大方,肯給你銀子了。」在燕府時,小姐雖是並家六小姐的身份,可是,燕府主子每個月都會發的月銀小姐是沒有的。
領銀時,沒有小姐的份,小姐辛辛苦苦活得像丫環一般,也僅能在月底的時候,像個丫環一樣到管事那邊去領為數不多的月銀。
連身上的衣物也是跟府中下人一般,一年四季,一季一套,沒有多余的更換,穿來穿去也就只有那幾套了。
不過——
也好在是有衣物發放的,否則,光是自己花錢備上一套新衣,從頭到腳備齊了,一兩個月就白干了。
小姐向來節簡,做的又是府中最低下的事兒,從來拿不到賞銀,也不像府中其他得寵丫環一樣,主子們會賞下些衣物,首鉓,更有閑錢買些胭脂水粉來妝點。
小姐總說她一張丑顏,買再好的胭脂水粉也無用,穿再好的衣裳也出不了彩。
她知道小姐說這些話時,心里是苦的,明明長得不丑,卻要裝得那麼辛苦。
「怕我在靖王府里用度不夠,才貼補一些,畢竟咱們在靖王府也算是初來乍到,若是想做什麼事,得有些銀子來打點的。」
用銀子打點,光听這話小如就覺得心疼加肉疼,白花花的銀子啊,要攢起來可難了,用起來倒是很快。
她和小姐都是守財奴,一點錢也要存起來,以防不時之須,畢竟,有個病痛什麼的,沒有人會好心的伸出手來幫上一把,總不到待到病得不能動時,才後悔沒有好好的為自己打算吧。
「小姐,咱們真的要用銀子去打點嗎?」她好舍不得。
「當然不,」水若搖頭,「王府的人對我的態度已定,就算我在他們身上花再多的錢,也不過是圖個討好他們的名罷了,」除了讓她的名聲更不好听之外,實在沒有其他的好處。
靖王府那麼多人,或許,真的有人容易被收買,可,她並不願意拿錢來買他們的忠誠。
不是舍不得花錢,而是不願意看到真的有人願意背判靖王。
他值得所有人對他好。
「本來就是,」一听不會花錢,小如大大的松了口氣,被揪緊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燕家有人來要消息,給上一些,也損失不了什麼,這些錢存起來,以後還要買房買地呢,」她早就打算跟在小姐身邊一輩子。
小姐上哪,她就上哪。
她也很努力的存錢,希望到時,能幫上些忙。
「嗯。」水若點頭,「有了這些銀兩,哪天靖王府呆不下去,我們也不愁沒地方可去,」她安撫小如的心,「不過,只要靖王沒有趕咱們走,靖王府就是咱們的立身之地,在這兒安心的呆著。」
「是,小如一切都听小姐的,小姐怎麼說都好。」未來似乎越來越美好了,小如笑顏如花,王爺對小姐是挺好的,比府中上下都要好,若是王爺和小姐的感情能越來越好,讓小姐成為名副其實的靖王妃,那小姐這輩子也算是苦盡甘來,不需要遠走他鄉。
「別笑得太開懷了,你回去把東西收收好,我進去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