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言,真的夠了,小小的身子,被他困著動也不動,雪兒連呼吸都快忘了。而他,急促的呼吸,擾了她。
心一揪。
她為難他了嗎?
是的,她討厭有人強人所難,讓她去做壓根就不想做的事情,同樣,他也一樣,或許,他更迫切一些,只是,她不這麼做真的可以嗎?可以讓他繼續「夜魔展狂」下去嗎?就算她真的讓他這樣一直下去,當他是夜魔時,就真的快樂嗎?
或許,當他是夜魔的時候,比當他是展狂的時候,更快樂一些,不過,她知道,他還是不開心,不快樂。
「對不起——」。小嘴兒輕啟,她輕輕喃著,似自言自語,輕到,讓人以為剛剛僅是錯覺,她壓根就沒有開口,更不可能說什麼,剛剛——僅是一陣風兒吹過而已,僅此而已。
「……」。
「我不該為難你」。小腦袋垂得低低。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的眼光飄遠,「如果真的不願意,你也可以不要為難自己,都怪我——」。她笑,卻非笑,扭成一團,有的,只是苦楚,「太孩子氣了,對不起」。又一次的道歉,讓她身後的男人,擁著她的力道加強了,「對不起——」。
「夠了」。他低吼。動作粗魯,卻控制力道的托起她白淨的小臉,當黑眸,凝上她臉上淚痕聲,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黑眸之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似痛苦,似看開——「我答應你就是了」。聲音,繃得緊緊,牙,幾近咬碎。
小小的人兒再度僵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的承諾,他剛剛開口所說的話,如同她先前一般,僅是一陣風,其實,什麼也沒有留下。
「你——你是說——」。眼兒,猛眨著,無聲的淚,已落下不少,如今,更是無意識的滴落在她的小臉上,他的手上。
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甩下手上的淚。
「你沒有听錯」。
「是——是這樣嗎?」。事情轉變的真的有這麼快?她以為她這輩子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更進一步的走進他的心里,更不要說,讓他應允了。
「不過——除了傲人和娘,我不會在別人的面前拿下面具」。他沉聲補允。
這張臉,是他自己的。
不管他心里如何去想,都由他自己做主。
「啊——」。其實,她不該驚訝的,有這樣的要求,才是展狂啊,「其實,你一點都不難看」。手,輕撫上他的面具,她輕語著,低柔的聲音,像溫潤的水,滑過他的心田,身軀猛然顫動,手,用力的將她納入懷中。
他沒有說話,那擁抱,卻比言語,更讓人動容。
雪兒剛止住的淚,再度落下,落在他的胸前,燙著他的胸口。
「都依你,都依你好不好」。只要他肯讓家人見到他的真面目,就夠了,真的——她的要求並不多不是嗎?
能夠走出自己的心魔,能夠在家人面前打開完完全全的自己,總有一天,他會開心,真正的開心快樂。
哪怕,僅是在家人的面前。
無妨,不是人人的身邊,都擁有著很多很多的朋友和親人,他有她,有傲人,還有娘——有夜魂,往後,別莊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這一晚,晚膳在老夫人余如儀的佛堂里用膳,沒有外人,有的,僅是一家四口。余如儀,展狂,傲人和雪兒。
余如儀深感有事,不過,並沒有揪著心,因為,雪兒臉上揚著的是笑而是緊張焦急,傲人如同以往的可愛,沒有噘著嘴兒。
相信,是好事吧!
「娘,今天,你可以看到他哦」。縴指一指,指著展狂的面具,語氣之中,難免孩子般的嬌氣。
余如儀兩眼圓瞪,不敢相信。
就算她是狂兒的娘,狂兒對她,總比對無極堡的其他人好些,不過,他對她,心里仍然是有著排拒,難以親近,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看過兒子的真面目了,久到——她以為直至她老死也不可能再看到。
僅能看著傲人一天一天長大,那相似的小臉,來懷念狂兒的樣子。
如今,雪兒做到了。
當初的決定果然沒有錯,雪兒就是狂兒的福星,給狂兒帶來了可愛的傲人,如今,又牽著狂兒的手,走出那般黑暗。
笑著,滿是期待。
「娘,你在說什麼?」傲人有些听不懂呢,只要爹爹在家,他們每天都有一起吃飯,為什麼娘要說今天可以看爹,難道,明天就不可以看了嗎?
揚著小腦袋,明亮的雙眼里頭,掛滿了無盡的問號。
雪兒輕笑,點向傲人的鼻子,「傻小子,你天天看到的爹爹是不是都戴著這個」。她再度指著展狂臉上的面具。
「嗯」。小家伙重重的點頭,他還是不解,爹愛戴這個嘛,他都不月兌下來。
「現在,爹要月兌下這個東西讓傲人看哦」。
「真的嗎?」。語氣立刻提高,兩只眼楮亮晶晶的。
「嗯」。這次,輪到當娘的點頭了。
三人溝通完畢,三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一直不曾開口的展狂,一直盯著,盯著完全沒有動作,下一刻卻不得不有動作的他。
寬厚的大手,以極緩的速度抬起,慢得讓人想要上前去取代他自己的手為他取下臉上的面具,好半晌之後,三人擔著心,都快要繃裂時,他終于拿下臉上的面具,黑眸低垂,凝著桌面,不曾看著雪兒,更不曾看著他親娘和兒子,只是看著桌,神情,有些緊繃。
「狂兒——」。余如儀滿臉激動。
她,在她的有生之年,終于,能看到兒子的真面目,舉起的手,試圖撫上展狂的臉時,被他躲來了。
余如儀失落的放下手,安慰自己,沒有關系,已經看到,她亦心滿意足。
「爹——」。小嘴兒張得大大,沒有辦法,小家伙得接受一個全新的爹呢,他沒有戴著面具和戴著面具的樣子差好多的哦。
展狂的黑眸,凝上傲人的小臉,細看之下,他的黑眸之中,盡漾著似緊張的東西。
「傲人模模——」。小小手抬起,眼兒中滿是企求,沒有一點懼怕,沒有一絲慌亂,而是,想要模他——展狂的身軀再度僵住,為什麼,為什麼看到他這張就想要模,黑眸,閃過一抹懊惱,對上雪兒帶笑的眼。
「笑什麼」。他沉聲道。
「沒有」雪兒很識相的立刻搖頭,「傲人想要模模你就讓他模模嘛,不然他會哭哦」。
哭?
某人再度僵住,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小家伙的手停在他的臉上,「捏」個夠。
「爹——」。笑得傻呼呼的,小手,搶過展狂手上的面具,把玩著,然後,決定不還——
「現在,輪到娘了哦」。輕柔的言語,喚醒了失落中的余如儀,「堡主,傲人都模過了,你不能不讓娘模,不然就是偏心哦」。
偏心?
該死的偏心!
他就喜歡偏心怎麼了?
頭,用力的一轉,面對余如儀,余如儀一改剛才的失落,眼中,盡閃著跟傲人同樣的光芒,臉,輕顫著,扶上他的臉——
那張,受過傷害,讓她自責,讓她心疼的臉,她兒子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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