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風,雪兒揪緊了他的衣襟,他的長臂如鋼鐵一般,無法撼動,風,從她的臉頰撫過,緊閉的水眸,睜開,身旁的一切,真有過眼雲煙,轉瞬即逝。
平時需要不少時程才能從無極堡回到西郊的展家別莊,有他相持,盡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人已經在水園之中。
雙腳踏地,心中,緩緩舒出一口氣。
很好——
來來回回,他沒有殺人,唯有可憐的人來瘋被他廢去武功,不過,一切之于他而言,傷害,已經是最低的了。
「娘——爹——。」小小的傲人,沖也是的撲了上來,歡歡喜喜的抱著雪兒,「娘,你們都是哪兒了?為什麼不帶傲人一起去。」語氣之中,可是有著濃濃的埋怨呢,一覺醒來,爹也不見了,娘也不見了,只留下傲人一個人,到處找娘都找不到。
雪兒滿心愧疚。
抱著傲人小小的身子,輕聲安撫,「傲人乖哦,娘和爹有事,看著傲人睡得香香才沒有叫醒傲人,你瞧,我們這不就回來了嘛。」
「可是,好久哦!」小家伙嘟著小嘴兒,還是很不滿哦。
「娘保證,下一次一定等傲人睡醒了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好」。
小家伙總算是妥協了。
在無極堡,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回到別莊,時候已經不早,安撫下傲人,用過完膳之後,看著傲人安睡的小臉,一陣疲倦襲至。
不曾有過的睡意籠罩而來,縴手輕遮小口,秀氣的打了個呵欠,才離開傲人的房間,「立蓉,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也早些睡」。立蓉點頭退下。
展狂還在房內等著她,轉過彎,推開門,進了屋,那個男人,果然如同以往一般,安然坐于桌前,似乎只是無事,其實,都是在等她。
「堡主——」。她啟口,柔聲輕喚。
桌前的男人,並未回聲,而是抬眸,輕掃著她的秀麗佳顏,黑眸之中,閃過一絲不滿,加上濃濃的不怨。
雪兒訝然,不明白他這股不悅從何而來,剛剛進門之時,還未從他的眼中看到不悅,難道,是因為她?
心一揪,有些擔心,他該不會是因為今天她的任性為他招惹麻煩,現在才要開始跟她算帳吧。
輕輕的咽了咽口水,不待他開口,她便主動說道︰「堡主,那個,今天有些累了,有什麼事情可不可以明天再說?」她現在只想躺上床,安安靜靜的睡上一覺,兩只眼兒,已經快要睜不開了。
黑眸,將她小臉上的倦意盡收,長手一伸,面具退下,他盡守諾言,在家人的面前,以他的本來面目相對。
看著他的舉動,雪兒輕笑。
笑他的守諾。
這樣一個男人,怎麼也不可能是壞人的不是嗎?
「那我先睡了哦」。看他不睡的樣子,雪兒也不招呼他先睡,他的精神一向很好,不論何時何地。小小的身子,也顧不得其他,在他的面前,褪下外衫,秀氣的踢掉腳上的鞋,閉著雙眼,就這麼翻身上床,縴手一扯,綿軟的被,將她徹頭徹尾的全蓋了起來。
屋內,突然異常的安靜。
床上嬌俏人兒,輕緩的呼吸聲起。半晌,桌旁的男人,才緩緩的起身,高大結實的身軀,蘊含無盡力量,即便是沉睡中的人兒,也無法忽視。
輕吟一聲,小小的人兒,探出了小腦袋,迷朦的眼兒,半眯著看了他一眼,沒有反應,眼楮再度閉上,再度沉入夢鄉。
男人褪下外衫,鞋,上了床,將嬌小的人兒納入懷中。
雪兒在他的懷里,找到安穩舒適的位置,然後,繼續夢周公。
展狂卻半絲睡意也無。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並不急著入夢,不——該說,不知何時開始,他就已經忘了人是可以睡得安穩,人是可以做著美夢,而不是日日惡夢纏身,而不是日日無法安睡,深怕一夢下去,再也沒有機會清醒過來。
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天天有這般的擔憂,又如何睡得安穩。
看著她的睡顏,他的心,無比安寧。懷中的小女人,對他不知施了何魔法,只要看著她,這樣看著她,心,便是平靜的。
一雙灼熱的黑眸,將秀麗的小臉,全然的印入眼中,印入心里,不容有一絲的錯過。
夜,愈深。
銀白月色,俏皮的越過窗,入了房,灑滿大地。
深夜,不知何故,雪兒徐徐轉醒,夜魅之中,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眸正看著她,那般的專注,那般的全然投入。
月,將房內的一切,照顧朦朧,掃去了無盡的黑暗,讓她即便不需要燈火,也能將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堡主,為什麼還不睡」。柔女敕的聲音,因為剛剛清醒,而顯得特別的沙啞。
大掌輕撫上她白女敕的小臉。
「以後,不準再叫我堡主」。
呃?
迷朦的眼兒,透著不解。
她一直都是這麼叫的,沒有什麼問題啊,為什麼今天他突然不準她叫了呢?要不然的話,她要叫什麼?跟著大伙一起叫他主子,或者跟著夜魂一樣叫他「爺」。總不能跟著傲人一起喚他「爹」。或者跟娘一起喚他「狂兒」吧。
秀眉不自覺的輕輕蹙起。
「那——該喚什麼?」。
「我是什麼,便是什麼」。
「你是堡主啊」。無極堡的堡主不是嗎?她又沒有叫錯。
大手猝然一緊,黑眸在黑暗中,更透著危險。
「你已非季姑娘,而是展夫人」,沙啞的嗓音中,有著忍容的壓抑。
「我知道啊」,這跟如何稱呼他,似乎一點不相干。轉念一想,才驀然明了,原來,他的意思是——老天——雪兒一聲輕呼,今天的他,果然是相當的反常,他是在提醒,他是她的夫,老天,這還需要提醒嗎?他本來就是她的夫啊。
就算她一直喚他為堡主,人前,她也仍是展夫人不是嗎?
「那——那——」。飄浮的睡意,早已散盡,小臉兒,透著暗紅,幸虧是在夜里,銀白的月色總比不上白日的清明,雪兒偷偷的松了口氣,「那雪兒該喚堡主為——夫君嗎?」。她問,不敢確定。
「……」。男人無語,沒有反對,就是贊同。
雪兒先呆了一下,沒有想到,他一晚上不睡,為的就是這事兒。
「那個——」。縴手無奈的舉起,撫上他的俊臉,感受著他突來的僵硬,「夫君——」。一聲呼喚,何等親昵,何等的自然,展狂動容,雙手輕輕使勁,將懷中的她,擁得更緊,「夫君——」。她再喚一聲。
展狂低頭,頭,埋進她的頸項,輕輕吐息,灼熱的呼吸,拂上她,嬌小的身子,因為突來的親昵,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
「別怕」。粗啞的嗓音,卻意外輕柔的安撫。大手,萬分憐惜的撫上她,像是膜拜無比珍貴之物,小心亦亦的深怕有一絲一毫的傷害,讓她受傷。「別怕——」。
這一刻,雪兒心中無比清明。
她,是他的妻。
縴手,微微輕顫,不知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緊張,或是期待,雙手,抓上他的背,然後,輕輕擁著。
她的動作,無凝給了展狂無言的鼓厲。
夜,深了。
他們的夜,卻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