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五了,應該把你們的事定下來了。大人在家為你們操心,你們卻沒一點說法。」母親見奐新好像沒听見似的繼續道,「那天曉瑜她媽還問過我,說你們是怎麼回事,現在都當工人了,又一起工作了怎麼還不挑明啊?我都不知道咋說了。」
「你們就不要再操心了。大哥還有一年就從部隊回來了,你多替他想想吧。」
「你大哥從部隊回來,挑個對象還不容易,現在的姑娘都喜歡嫁給當兵的。」
「當兵的找對象那麼容易,你不就可以省點心了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一定是背著家里在外面搞對象了。告訴你奐新,不管你和誰搞對象,我得先看看。咱家出身好,家庭出身不好,再好的姑娘你也不能要。」母親見奐新沒有順著自己的話,便設定了底線。
「他不讓你操心,你就不要操心了。」父親放下手中的酒盅忍不住開口了,「這麼多孩子,對象都要你管,你顧得了嗎?再說管好了行,不好了就會落埋怨,現在不是我們結婚那個時候了,不過你媽說的對,搞對象還真要看看出身。」
在奐新的婚姻問題上母親的確沒少操心,但是,奐新從來沒听到過父親的態度。趙奐新的父親在運輸公司當會計,每天上班下班,常年如此。平日他喜歡喝兩口,盡管沒有下酒菜,他也會讓妹妹到附近的小店打上二兩地瓜酒,慢慢的自飲自酌。父親經常幫助母親做些諸如和煤、做飯和生爐子等家務活。父親在家很少說話,家里的大事小情並不參與,都是母親說了算。今天,奐新第一次听到了父親對自己婚姻問題的看法,這種看法雖然是回避,甚至是推月兌,但趙奐新認為是好事,表明父親放棄了對兒女婚姻的干預,這種放棄也是對兒女的一種信任。當然父親還是有態度的,那就是為了減少麻煩一定要看看對方的家庭出身。
「二哥,有人找你。」妹妹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
「是誰?你讓他進來啊。」奐新說著,起身出去了。
「是你啊,快進屋。」奐新見是劉秀艷,趕緊往屋里讓。
「我還擔心你沒回來呢,太巧了。」劉秀艷發現剛剛見到的小女孩從屋里好奇的望著外面,她抬了抬下顎道,「那個女孩是你妹妹嗎?」
「是我老妹妹,上小學五年了。」奐新道。
眼前的劉秀艷,粉白的臉上洋溢著微笑。趙奐新想,要是在村里下地干活一定不會有這樣的膚色。劉秀艷真有福氣,生了兒子,做了媽媽,丈夫一定很痛她,小日子過得一定很不錯。看到劉秀艷豐滿的體態和白皙的皮膚,奐新立刻聯想到了村里那些下地干活的婦女,也想到了那些在農村插隊的女知青。
「羅雅君回來好幾天了,前天她找我說有事要問你,不知道你回來沒,她自己又不好意思來,我就替她來看看。」劉秀艷笑呵呵道。
自從離開八家崗子,趙奐新已經半年多沒有回村了。听說羅雅君有事要問他,趙奐新先是一愣,心想羅雅君找他能有什麼事呢?噢,對了,一定是村里有人經常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事,讓她受不了,不然羅雅君不會找他的。
「你知道她有什麼事嗎?」
「我也不知道,明天上午九點你到我家自己問她吧。」
趙奐新在家已經呆了三天。回轉爐點火試車一個階段後要檢修,這期間指揮部給工人放了一周假。大會戰以來三個月沒有休息了,趙奐新回來以後只去洗了個澡,整天就呆在家里,緊繃著的神經終于得到了放松,周身的疼痛緩解了許多,手上的血泡也成了老繭。他知道父親最喜歡吃面條,沒有更多的白面,他就單獨為父親做了兩次面條。 面條是奐新下鄉插隊前向何阿姨學的。
起床後,奐新換上哥哥郵來的草綠色軍服,軍服已經洗過幾次,並不顯得直板。他又仔細的梳了梳頭發,他的頭發一長就會出現一些波浪來。他是男人,不喜歡這樣的頭發,所以養成了梳理頭發的習慣。他以為頭發上的波浪會梳沒,後來他發現經過梳理的頭發,波浪反而更明顯,他干脆把頭發剪得很短,別人見他把一頭漂亮的頭發剪得那麼短,很替他惋惜。
趙奐新望著掛在牆上的鏡子,他發現自己比在鄉下的時候廋了,臉上稜角分明,線條更清晰了。平時他總閉緊嘴角,給人一種很牛氣的感覺。他不喜歡這樣,這樣太嚴肅,他喜歡給人一點憨厚的感覺。比如胖呼呼的臉,但他的臉不胖反而很瘦。
不管羅雅君為什麼事來找他,都讓趙奐新感到高興。見到她就是見到了和自己一同插隊的知青和戰友,見到她就會知道村里的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見到她至少說明羅雅君沒有把他忘的一干二淨。
趙奐新自己也不明白,去松花嶺上班以後為什麼還會惦記八家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