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芝等候父親看病康復歸來,可是等回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爺三個再次相擁在一起,嚎啕大哭。他們恨蒼天無眼,讓災難頻繁的降臨在這個殘缺不全的農家。
家中既無米又無柴。肖闊男知道再不能向父親隱瞞錢已經花光了,地已經出租十年的事情。
肖永成听後呆呆的愣得兩眼發直。並沒有去責怪肖闊男,只是說了一句:「這是老天絕我啊!」
地沒了,糧沒了,就連過冬的柴草也沒了,肖闊男到甸子里去打草,很晚才回來。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他伸手拉開了電燈開關,只見肖永成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雙目緊鎖,臉呈鐵青色,嘴角掛著血沫子。肖闊男撲上去,搖晃父親的腦袋,哭喊著叫爸爸。可肖永成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渾身冰涼。肖永成自殺了。
尸體旁放著寫有密密麻麻字跡的白紙,這肯定是父親的遺書了,肖闊男止住了哭泣,稍微鎮定了一下情緒。用袖口擦干了淚水,定下神,認認真真來讀。
親愛的兒子闊男︰
爸爸走了,走的是這樣蒼涼,這樣淒慘,這樣痛苦。我必須結束我的生命了,我遭不起這個罪,也拖累不起你們了。為了我你耽誤了學業,在利用你出去到甸子里打草這個機會,我決定對我的生命進行了斷。
其實死亡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讓生命有一個自然的終結是每個活著的人的願望。爸爸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能說它不蒼涼,不淒慘嗎?爸爸是個農民,找不到入木三分的語言去形容死亡,反正是老難受了。說它痛苦這是我結束生命前的切實感受。人間何來長生殿,上窮碧落下黃泉。這兩句話說的是人固有一死,但要走完人生的旅途。我在這個人生的旅途中私自開小差,逃離了生命的隊伍,你說我能不痛苦嗎?
我牽掛著你,也牽掛著苦命的莎芝,還牽掛著咱們這個破爛不堪的家,但我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活下去的痛苦要超過我死去的痛苦,權衡利弊,我選擇了離開這個對別人充滿陽光,對我自己充滿孽障的世界,我把這個過程形容為蒼涼淒慘和痛苦是不過分的。
你知道咱們家為什麼要離群索居在這個戧風崗子上,和村里人老死不相往來嗎?這是有原因的,上帝安排我到這個世界上來,就沒想讓我吃到一點好的果子,我爸爸你爺爺是村里的地主,肖家窩堡村的土地,舊中國時都記在你爺爺的名下,村里的人都是你爺爺的雇工,你爺爺是村子里唯一出過洋、念過大書的人。
你爺爺他反對小日本欺負咱中國,參加了東北抗日聯軍跟小鬼子干,是條漢子,不貪生怕死。每次戰斗都沖鋒在前,結果被小鬼子打斷了一條腿,慶幸的是撿回了一條命,拄著雙拐要飯回到了肖家窩堡村。你爺爺的爸爸罵他沒出息,從小就告訴他,要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爺爺不听話,白白地花掉了一萬多塊現大洋去念書,不但沒有出人頭地,反而出去惹事,往槍口上撞。說是救國家,連自己也沒救了。打斷了腿截了肢,下面的命根都被打的不好使了。何來養兒防老傳宗接代。弄的家里的媳婦整天哭哭啼啼的,你爺爺的爸爸看到兒子混到了這般田地,一股急火得了快病,撒手歸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