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圓圓的眼楮眯成一條縫,烏黑的眼眸一橫,似有懷疑的意思,卻轉而落到我的渾圓的月復部,臉上揚起一絲愧意,道「函德殿比不得娘娘的桂宮,沒有什麼出手的東西做賀禮,只好日夜趕工,縫制了一件肚兜,也算我這個姨娘的一份心意。」
我仔細收好,不甚感激,這殘酷的後宮之中能有這份真情,已是我最好的禮物,然她臉上潛藏的一份寂寥,卻是那些胭脂水粉也無法遮掩的,如數盡寫在微微生出褶皺的眼角,容顏衰老是後宮女子最擔憂的一件事,那將意味著從此不得承歡君王。
「姐姐,何出此言,有你陪在妹妹身邊,這份情卻是任何珍貴稀奇都比不得的」我凝望著她真切的雙眸,誠然道,她先是一怔,隨即握住我的手,苦澀道「若真是有妹妹說的這般好,姐姐也便不會淪落道如此地步。」
她小心翼翼的掩藏著內心的淒涼,似乎有種欲言而止的艱難,唯恐傷到她的痛處,不方便追問,只得佯裝不知,仍舊拉著她說笑,然而掙扎許久,她忽然伏在我的肩頭哭了起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梗咽著顫聲道「姐姐想求妹妹一件事,只是不知妹妹是否肯幫姐姐這個忙。」
我清冷的眼眸掃了一眼四周,宮殿內的侍女太監便紛紛唱諾,躬身褪去,我隨即問道「姐姐有事只管說來便是,只要妹妹能做到的,定全力以赴。」
她用手指沾著杯盞中的水,緩緩在石磯上寫下兩個字「報仇」
我心底一震,猛然抬頭,對上她決然的雙眸,問道「誰?」
她抿嘴一笑,唇角的剛毅卻是那般的蒼涼和淒苦,卻又仿佛冰山上的一朵雪蓮,絕美而聖潔。如同淳兒臉上逝去的那份純潔,連恨都是這般的徹底,她緊抿的唇齒緩緩吐出兩個字「皇後。」
我的手腕一顫,整個人僵在了那里,一股冰冷從腳底直往上竄,如此沉重的包袱,卻是我無法為她承擔,皇後雖可恨,但是她的勢力是整個後宮的妃嬪合起來,都無法抗衡的,如此莽撞,只得適得其反,充其量也只是螳螂擋車自不量力,自取末路,我並不是害怕,是覺得這般為了滅絕人性的女人,搭上性命,實屬不值。
她緩緩端起那半盞已涼卻的水,停止面前,久久凝視,一陣發自心底深處的苦笑蔓延至唇角,然後咕咚一聲,全部喝了下去,冰冷的寒氣,在心底打了個轉,然後涌至眼眶,撲簌簌的淚水在溫和而薄涼的日光下,泛起點點苦澀。
「難道妹妹心甘情願忍受這麼多的苦?難道你沒想過,皇上雖用你月復中的孩子威脅她,掌管桂宮的一切飲食起居,可一旦孩子生下來呢?」她被仇恨淹沒的雙眸,凝視著我,我的身子一顫,恍如一股陰風從身後吹過,蔓起絲絲寒氣,她接著道「在這深宮中,死人就像吹一口氣那般容易,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慘遭毒害,然後如同其他女人一般,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嗎?」
「不,不會的——」我有些慌亂,明明早已意識到這樣的殘酷,總有一天會上演,卻寧死也不願說出來,于是強作出一絲歡笑,冰冷的雙手緊緊的護著已有胎動的月復部,掩飾這內心的不安,道「姐姐多慮了,天無絕人之路,不會對我這麼殘忍的。」
「不會?」她旋即一陣狂笑,直逼著滿眼的淚水潮涌而下,嗆然道「你可知我為什麼一直不敢前來看你?」她冰涼的雙手撕開前襟,只見右被硬生生的割去,血肉凝固的滲人,我踉蹌一下,跌了後去,她冷冷的道「只要同她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為了活命,我只得效仿姬夫人,如此作踐自己,才免遭毒手。」
衣襟緩緩合上,她絕望的轉過身去,仰頭試圖抑制內心的縱橫跌宕,許久後,唇齒間蹦出四個字,如射入冰山的四把箭羽。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