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獨自在石磯前端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莫名的忐忑與不安,化作一縷縷血絲,布滿我的眼底,酸澀的眼皮仍舊突突的跳個不停,我不敢想象,若是他找不到,早朝回不來,這深宮之中要面臨怎樣的結局。
「現在什麼時辰了?」翠兒見我滿臉的疲憊,不忍,于是勸我為了月復中的孩兒道榻上睡一會兒,我搖搖頭,只命她為我斟了一盞茶,緩緩飲下。
「回娘娘,快近辰時了」翠兒怕我擔憂,低聲道,我聞聲一驚,心徒然緊張了起來,為他擔驚受怕的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喉嚨間,猛然推開窗格,卻驚訝的發現,陽光明媚,晨曦的朝露早已驅散的無影無蹤,只怕已過了辰時。
「宣示殿哪里消息了嗎?陛下回來了嗎?」我緊張的抓著翠兒的手,語無倫次的問道。翠兒不安的眼神在我蒼白的臉上飄離,眉宇間匯集著濃濃的憂傷,手腕忽然軟綿無力,沉沉的垂了下去。踉蹌一下,跌坐在地上。
「娘娘,娘娘——」翠兒急忙蹲子,安慰道「歐陽公子命人傳來消息,說老太後命他掌管沙漏,再給陛下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再回不來,恐怕——」
「恐怕——恐怕什麼——」我慌亂的眼神,緊緊的停留在翠兒臉上的表情變化之中,瞬即又墜入失望之中,喃喃的念道「天子逢一逢五,必須臨朝會見大臣,處理朝政,如有違背,則違時違制,則為怠忽國政。如四出田獵游戲,則荒嬉國政。難道她真的要將自己的親孫兒推下皇位嗎?」
翠兒忽然想到什麼,補充道「不過歐陽公子還說,他一定會讓沙漏里的沙子,等到陛下回來之時。」心頭一顫,黯然失色的眼底頓時折射出一道喜悅的光澤,聰明如他,也只有他有這般的能耐,化險為夷。
時間一點一滴的從指間溜走,辰時已過,巳時又過一個時辰
眼看著一盤紅日高照,快近午時,緊繃的神經再也支撐不下去,徒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欲沖出去,到宣示殿打探個究竟,然而朝政之地,卻也是後宮妃嬪的禁地,違者當斬,快要虛月兌的身子硬生生被翠兒攔了下。
呆滯的目光凝視著日光倒映在窗前的影子,緩緩移開,一種窒息的痛如潮汐般,一陣又一陣的涌來。直到那朗朗的尖叫聲從宣示殿傳來,在如大海一般死沉的深宮之中激起回旋的音符,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氣,然而日夜的擔憂,終究使我抵抗不住昏厥了過去。
許久,恍惚從噩夢中醒來一般,見他靜靜的守在我的榻前。
渙散的眼瞳默默的凝望著他臉上的喜悅,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緊緊的擁著他,淚如雨下,喉嚨間卻梗塞的說不出一句話。
「有你在,朕不會有事的。」他激動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我的下巴抵著他的寬廣結實的肩頭,用力的點點頭,胸口一起一伏,早已泣不成聲。
「好了好了,沒事了,朕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關切的扶拍著我的後背,柔聲的安撫道,許久我才抑制住了低沉的哭聲。滿眼的晶瑩望著他,他輕輕的為我拭去臉頰的淚水,心疼道「你知道嗎?朕今日不但讓滿朝的文武百官瞠目結舌,就連朕的女乃女乃都對朕刮目相看。」
我怔怔的望著他,卻怎麼也猜不到這短短的兩日,他所謂的大事究竟是為何事?他神秘的打量了我片刻,緩緩道「老太後一直教育朕要以仁孝治天下。所以朕今日把母親流落在民間的女兒,也就是朕同母異父的姐姐找了回來,並昭告天下,封為‘修成君’,這樣既替母親減輕了痛苦,也實現了祖宗提倡的孝道。」
我心底一震,卻驚得說不出話來,王美人在入宮前許過人家,並育有一女,這在帝王之家,想遮掩都遮掩不住的羞辱,竟然被他堂而皇之的帶回宮中,並昭告天下,這讓老太後情何以堪。不愧一國之君,普天下也只有他能將這盤如意算盤,打得精明,並讓眾人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