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音啊,太子不在的時候,你不用叫我主子,這‘煮子’和貞子太姐妹了,我听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根本听不懂洛雅口中的瘋話,但看著她自打能開口說話後,性子似乎和剛入宮那會兒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料是她得寵太子有些得意。肋
看多了得意時翻船的嬪妃,燭音少不得暗自為洛雅捏把汗,並不是對洛雅有什麼特殊感情,不過是因為她自己的命運正維系在這位小主子身上,不得不憂心而已。
雖然皇後已經下了封口令,就算洛雅真侍寢了太子,東宮之外也不會有人知道,但這宮里可是多了4宮的娘娘齊刷刷的看著洛雅的一舉一動,她們每一個都可能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後,是可以不等皇上點頭便先下肅殺口諭的後宮之主,何況她們每一個身後的靠山都是連皇上都要敬畏三分的角色。
曼薩莊園雖然有老太君依舊尊貴,但畢竟是在幾年前剛被全族貶出京城的罪臣,能允許曼薩洛雅進宮為妃已經是皇恩浩蕩,給足了老太君的面子。
所以,無論太子怎麼寵愛曼薩洛雅,她也只能止步寵妃,絕不可能登上太子妃的寶座,這是連太子都沒有辦法改變的真理,這便是曼薩洛雅的死穴。
現在東宮誰都知道太子殿下和曼薩洛雅昨夜只是相擁望月並沒有做其他,但洛雅的唇還是太招妒忌,必須讓她早些退了腫脹才安全。鑊
看著洛雅小心翼翼的用煮雞蛋在敷腫脹的嘴唇卻無甚效果,燭音思慮了很久,終于還是走回了她住得小屋,從衣櫥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胭脂盒,走回到洛雅的身邊,跪雙手呈上了藥盒。
「主子,單用雞蛋熱敷可能起效甚慢,奴婢這兒有一盒藥膏,請主子試一下,或者有效。」
若不是燭音用那麼恭敬的態度跪呈藥膏,若不是那盒小小的藥盒中隱約散出的中藥藥草味提醒了洛雅古代深宮毒物多不勝數,連燻香袋里都能藏慢性毒藥,听見有消腫良藥的洛雅很可能就似現代時那般毛躁,直接就搶過盒子死馬當做活馬醫地涂一嘴潤唇膏。
看著這盒藥膏足足有十幾秒以後,洛雅繼續用手中的雞蛋敷著嘴唇,再次恢復了曼薩洛雅才有的冰冷和謹慎,用很是不經意的口氣開口問道︰
「這藥膏是什麼啊,哪兒來的,太醫給你的嗎?」
听見洛雅謹慎著,燭音反倒覺得安心了很多,輕輕地打開盒子,讓洛雅看清盒子內透明的藥膏,並取下銀發簪細挑了些放在自己的手背上,邊抹開邊回復道︰
「這藥膏名為冰蟬霜,是太後以前賞賜給奴婢的,奴婢自小一直侍奉太後,從未離開過太後身邊,有一次宮宴上,皇後身邊的絮兒不小心砸碎了太後賞賜的玉如意,太後念在其是無心的,便從輕發落罰掌嘴四十,當時絮兒的臉腫的很是厲害,太後看著不忍心,便讓奴婢親自送了這盒冰蟬霜去替絮兒醫治。奴婢記得當時只是挑了這樣幾簪子的冰蟬霜抹上絮兒的臉,很快她便不再痛地直流淚,那些腫脹也很快就消了去。既然是宮婢用過的東西,太後自不會再要了,便隨手賜給了奴婢,太後是最為寬仁慈悲的,這些年從未對宮中奴婢重責過,所以,這盒冰蟬霜也就一直被奴婢收著再沒取出過,今日見主子不適,這才又想起它了。」
這一段並不短的陳述,其實完全可以減縮成一句‘這是太後曾經賞賜給奴婢的’,但言者有心,听者亦有意,洛雅和燭音多年後回憶起當日的這一段對話,無不感慨,當初若不是這段有心之語,洛雅也不會徹底另眼看了燭音,而燭音也不會因為洛雅的冰雪聰明而深信自己跟對了主子,最終讓彼此漸漸走近對方,直到成為相互依賴可以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這話說遠了,總之,等燭音細數完這盒冰蟬霜的來歷後,洛雅便放下了手中的煮雞蛋,伸手接過了胭脂盒,並沒有一並接過那根銀簪,而是直接用小指指甲挑了藥膏在手背,一邊用手指輕輕研開藥膏,一邊湊近手背嗅著藥膏的獨特香氣。
「原來你以前一直在太後身邊伺候,難怪我總覺得你和其他那些侍婢略有些不一樣,至于哪里不一樣,我始終也說不上來。現在我算知道了你們有什麼不一樣,太後年紀大了,想必平日里閑來無聊最愛做的休閑就是看戲,你一直伺候在太後身邊,自然也陪著看了不少大戲,估模著太後偶爾還會給你講講那些看不太懂的戲碼吧。見多自然識廣,不比其他宮婢,一心只在謹小慎微的伺候主子,最後勢必只能是只井底之蛙,抬頭就只有一井口的藍天。久而久之,這差距自然就出來了。呦,這藥膏難怪叫冰蟬霜,涂著一會兒就涼地夠嗆,都趕上冰敷的效果了,你怎麼還跪著,起來去幫我倒杯熱茶來吧,我可是渴了一上午了。」
洛雅的話一樣是點到即止,說完便開始朝著嘴唇涂藥膏,再不看燭音一眼。
听著洛雅的答復,燭音自然驚訝這個14歲的女子的通透聰慧,而洛雅不用銀簪直接用指甲挑藥膏的舉動也很清晰的在告訴她相交的誠意,一時間,燭音五內交集,走出寢宮的時候忍不住抬眼望了一眼藍天,心底大聲呼喚著︰
‘太後,一定是您老人家在天有靈才會讓燭音遇見這位小主子吧,若這位小主子真的是您喜歡的,燭音一定會一樣盡心竭力伺候著,守護著,絕不會讓她重蹈晴妃的覆轍。’
燭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晴妃,其實太後說出的故事中比晴妃慘的嬪妃多了去了,或者是因為晴妃是唯一一個在死後得到太後嗟嘆,並為她留下眼淚的人,所以讓她印象最為深刻吧,總之在那一剎那間,燭音重新得到了一種寄托,似是在一片墨深的黑夜終于守到了地平線躍起的一線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