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廳上菜速度算快,一下子就全齊了。閔昱聖點了土豆紅燒肉、西紅柿炒蛋、苦瓜炖排骨湯。前兩個是我的最愛,我二話不說埋頭消滅它們,排骨我本來也愛吃,偏偏苦瓜是我最討厭的東西,只得作罷。「你什麼時候開始左手拿筷子了。」他不經意的問道。剛好此時,我的筷子伸向一塊大肥肉,動作停在了半空中,「呃……來美國以後才這樣的。」其實我一直都是個左撇子,不僅僅是吃飯,連寫字也可以左右手同時開工。「哦。」又過了一陣,他看我幾乎把紅燒肉吃光了,沖我微笑道︰「你不像個女孩子,倒像個肉食動物。」我美滋滋的大嚼,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話︰「我勒個去,女孩子就不能大口吃肉,誰規定的。」「你們女孩子一般都很怕胖……喝點湯吧,肥肉吃多了會膩。」他邊說邊替我盛了一碗清湯,上面漂著一片苦瓜。我瞅了一眼,沒打算喝,說︰「我不愛吃苦瓜。」然後繼續夾肉。他若有所思,愣愣的看著我,結果整頓飯下來,他觀察我的時間比吃飯夾菜的時間還多,期間我大膽跟他對視了兩次,皆敗下陣來。他的目光猶如一台鑽井機,而我卻不知道他要從我身上挖掘出什麼,隱隱擔憂著,畏懼著,又有點期待著……吃飽喝足,他買單,載我回了他的公寓。然後像中學老師那樣一本正經的教我英語,從語法開始,都是基本的,框框條條列在紙上。他就坐在我右邊,側眸就能看到他清亮的眉眼,優美的鼻梁曲線,堅毅的雙下巴……我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氣,心底有一股子躁動,大概室內的溫度太高了。「閔昱聖,空調低點吧,有點熱。」我拿一本書當扇子,扇兩下,涼風撲面,頭腦總算清醒一些了。遙控器擱在角幾上,他伸手夠著,低了幾度,「還熱的話,你可以把外衣月兌了。」我咬住下唇,不置可否——從前的魏安然,身材前不凸後不翹,所以即使冬天不穿內衣也看不出什麼來。可養成的壞習慣放到這具玲瓏有致的軀殼上,就春光乍泄了。他接著講課,我臉如火燒。兩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閔昱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指著九字,「今天先到這吧,你回去復習復習。」他起身去冰箱,開了瓶啤酒。我撥通了司機陳師傅的電話,他說約莫得半個小時才能過來。「謝謝你幫我。」我走過去跟他道謝。他微微一笑,說︰「誰讓我答應了你爸媽。」「你人好唄。」我恭維他一句,沖他沒心沒肺的笑。他不說話,揚起瓶子,咕嚕咕嚕喝下一大口啤酒,咽下去才道︰「是因為你像一個人。」「女的?」我憑直覺猜測。他沒反應。我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訝異的叫︰「男的?」聲音都削尖了,要知道,當你心儀的男人看著你時還能想到另一個男人,這是個多麼形神俱滅的打擊。他斜一眼看我,撲哧的笑出來,「真能掰啊你。」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