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 第六章

作者 ︰ 煙波微茫

我們離開這里後,又進了另一處庭院。進去之前也是先讓侍衛核對令牌了的。看來這里雖然許久沒有人來,但是戒備依然森嚴。單從這一點看,身為教主的丁鵬確實很有辦法。唉,丁鵬!這個賜予我另一半生命的人!

在這座略顯荒涼的院子里,我和馮都玉一起吃了點東西。也許是餓過了頭,我竟沒有什麼胃口,隨便吃了些點心。江南的點心可真好吃,我想起娘是慕容山莊的人,她也一定喜歡吃家鄉的點心吧,可是這二十多年她都沒有離開曬谷尾,她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又在想什麼?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心事。」馮都玉說。

「哼!你又知道啦?我們認識才多久?別以為你很了解我!」我沒好氣地說。

馮都玉笑著搖搖頭,道︰「你的脾氣跟師父年輕的時候倒是挺像的。現在師父找到了女兒,混元教也會大變樣吧。」

「什麼意思?」

「你要是留在這里,師父也會留在這里,大家也都會留在這里,以後這里就熱鬧了。」

「我才不會留在這里!」我倏地站起身大聲叫道,「我明天就去慕容山莊,然後就會回家。這里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馮都玉冷冷地看著我。他那冷酷的眼神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也許是看出我的怯懦,馮都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別任性,你會喜歡這里的。」

我不敢再出言反駁,因為馮都玉的話里充滿了要挾的意味,我無法確定他會不會出于惱怒而傷害我,現在保持冷靜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我在心里默默盤算著明天怎麼才能順利離開。

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馮都玉說︰「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去大殿吧。晚上你就在這里休息,房間已經布置好了。等會你會看到我的其他幾個師弟,但是別跟他們走得太近。」他忽然湊近我的耳朵,輕聲道︰「我不喜歡。」

哦!真氣死我了!他把我當成是他的所有物麼?憑什麼叫我別跟別人走得太近?我辛若尋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偏要跟他對著來。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此時的大殿跟我們先前進來時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了,到處掛起了大紅的燈籠,殿內支起了數百支粗大的燭台,把整個大殿照耀得如同白晝。精致的酒菜也已經擺上了桌子,數十名穿著淡青色長衫的侍從們恭恭敬敬地立在廊下,隨時听候召喚。

我和馮都玉在大殿門口站立著,就看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紫袍男子緩緩走來。那個人就是我的親生父親丁鵬。我的鼻頭酸酸的,不知道是難過還是高興,心里五味雜陳。當他從我面前經過時,我故意別開臉,沒有看到他的表情。當我正過頭來時,就只看見他的背影了。

丁鵬坐在大殿的中央,像個帝王似的高高在上。在他的左右下手處各站著三個年輕男子,其中站在最末位的就是曾和我交過手的陸迪。我的目光在另外五個人身上徐徐掃過,突然間明白為什麼馮都玉叫我不要跟他們走的太近了。我不能不說丁鵬是個很有眼光的人,他的弟子們個個堪稱美男子,當然馮都玉是其中翹楚了。

除了這些美男子外,我看到兩旁還有些別的人,年紀大多在中年以上,從衣著上看地位似乎都不低。

「快進去吧。」馮都玉在我耳邊低聲說著,把我拉進大殿。

眾人的目光齊齊地落在我的身上,帶著探究的意味,但沒有絲毫的懷疑與蔑視。

「各位,」丁鵬開口說道,「你們眼前站著的這個女孩子是我丁鵬的親生女兒。我們二十二年未曾相見,今天終于相逢了。」

「恭喜教主!賀喜教主!」眾人齊聲高呼,震得我耳朵都隆隆作響。

馮都玉把我牽到丁鵬的身旁,然後他站在另一旁。一邊的侍從們遞上酒杯,馮都玉高舉酒杯,揚聲道︰「各位教友,為了慶賀教主找回愛女,我們大家滿飲此杯!」在他的召喚下,眾人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受到了感染,我也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火辣辣的感覺順著我的胸口一直蔓延到月復中,真是痛快!侍從很快又給我斟滿了酒,我一仰脖,又喝了個底朝天。大概是喝得太猛了,我竟有些燻燻然。朦朦朧朧中,我似乎看見馮都玉一直盯著我。我朝他憨憨地一笑,轉頭看向我旁邊的一個美男子,也不知道他是丁鵬的第幾個弟子,看他所站的位置不是老二就是老三。

我有些口吃的說道︰「我……我叫……辛……若……尋,你……你叫什麼……」

他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我,說道︰「師妹,你喝醉了。」

「啊?醉了?不……沒、沒有,我……酒量好……好得很。還……還沒請教……尊號?」我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在做什麼了,只覺得到處都是人,晃來晃去的,讓我心慌。

「你真的醉了。」他似乎笑眯眯地說著,那神態和馮都玉好像。

我生氣地拍打他的胸口,但只拍了一下,再拍的時候落了空,我的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子撞在他胸前。我真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但我不覺得自己喝醉了,我的酒量很好,這幾杯酒能把我灌醉嗎?呵呵,真是太可笑了!想著想著,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宿醉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醒來的時候,我還覺得頭痛欲裂,半天起不了身。似乎又是個晴熱天,太陽燦爛得有些刺眼,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我看見一個高高的人影站在床邊,唉,肯定是我爹,他常常會在我睡懶覺的時候跑來叫我起床,然後去練功。

「爹!我還想再睡會兒,我昨天喝多了,頭疼!」我撒嬌地說著,然後翻個身,趴在床上不肯動了。

我的臉貪婪地在涼席上蹭著,這床睡得可真舒服,我們家什麼時候換了這麼柔軟的床了?什麼時候?我們家?我怎麼會在家里?我猛然一驚,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來。

我猛地翻身坐起,床頭的人還站在那里,但那不是我爹!不,不是我那曬谷尾的爹!

丁鵬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奇怪,也許是我剛才無意中叫了一聲「爹」,讓他有所觸動吧。但老天作證,我根本不是在叫他,我是不可能那樣叫他的,因為我根本就還沒有認他。但是我要解釋嗎?那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我猶豫不決。

「醒了?很難受吧?喝點醒酒湯會好受些。」丁鵬說著,命人端來醒酒湯。

我一聞到那刺鼻的氣味就想作嘔,我眉頭一皺,別過臉去,道︰「不想喝。」反正再睡一覺就沒事了。

「喝了會舒服些。你不是還要去慕容山莊去嗎?再不能耽誤時間了。」

對呀,我還有正事呢!咦?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對了,肯定是馮都玉告訴他的。看來他不反對我去慕容山莊,那就好,省了許多口舌。

我接過碗來,一口氣把湯喝完。丁鵬就站在旁邊看著我,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氣氛挺尷尬的。

「你一個人出遠門,你娘放心麼?」

「我都二十二歲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底下有幾個弟弟妹妹?」

「沒有,我們家就我一個。」我說著。其實我也很想有兄弟姐妹,可是爹娘就生了我一個。唉!

「你娘一個人帶著你肯定很不容易。」他說著,語氣中有許多感嘆。

「應該還好吧。我爹把我們都照顧得很好。」

「你爹……叫什麼名字?是哪里人?」

「我爹叫辛坦之,他是哪里人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出生之前我爹和娘就住在曬谷尾了。我是在曬谷尾出生的,從來沒有離開過那里。」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反正這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說出來無妨。

丁鵬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原來是他……」

「你認識我爹?」

丁鵬看著我,眼神很奇怪。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其實有些傷害他,畢竟他才是我的親生父親。

他點點頭,道︰「認識,很多年前就認識。他本是辛家堡的繼承人。他的父親原來是辛家堡的堡主,辛堡主去世後他卻離開了辛家堡,許多年都沒有消息。」

天哪!這個消息太讓我吃驚了!我爹竟然是辛家堡的人!怪不得我的名字和辛若封那麼相似,我還以為是巧合呢!

丁鵬又問了我一些關于在曬谷尾生活的情況,我把我所知道的統統跟他說了,其中也包括辛若封的事。此時提起來,我倒有些想念辛若封了。

「我得跟你娘見個面,談一談。」他忽然說。

我嚇了一跳,叫道︰「不行!我不許你破壞我們家的生活。」

「哼!」丁鵬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道︰「這是大人們的事情,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我不是小孩子!」我很討厭他還把我當小孩子看,我爹娘都把我當大人看了呢。

「好了,就這樣。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叫仲文送你去慕容山莊。」他不再等我說話,轉身就出去了。

「仲文?」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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