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銅鏡里的女子瓊鼻雪腮,兩只眼眸漆黑如墨,目光時而皎潔如月時而如魔似魅。寬大的白色寢袍穿在身上,反而襯得她的身子嬌小。長發柔軟,直垂到小腿。縴縴素手,欺霜賽雪的玉臂,無一不是在說明她的美麗。
咧嘴,笑得很僵硬。想必這個女孩子從來都不笑的,因此連笑都很別扭。
抬起手,目光離散。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雖然乍看之下有幾分相似,可是她有自知之明,這樣的美人兒她是沒辦法比的。這個女子看起來應該才十六七歲的樣子,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她這麼早就殞命了?
從前天醒來開始,她就開始搜尋這具身體主人的記憶。可知道的事情並不多,零零散散的反而很雜亂。說她是一個不受寵的女孩兒,偏偏又有一個天之驕女的身份擺在那里。說她受盡榮寵,可是這麼多年卻一個人住在沒有親人陪伴的風月山莊。
她的家人……
算不上爹不疼娘不愛,卻十足地一個可憐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還背負著責任。女子不由地蹙眉,這樣的責任不是每個人都能背負起來的。更何況,她為此已經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她的爺爺沒有絲毫憐惜,每次都是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事後又懊悔不已地跟她賠禮道歉。
「主人。」青竹端著水盆進來,里面裝著熱水。「主人可以洗漱了,青竹已經將洗漱的用具都帶來了。」
女子漠然地走過去,拿過她擰干的帕子擦擦臉。沒有綰起的長發披散著,遮住了她大半的臉。抬頭發現,陽光已經投了進來。木然地轉身就走出去,她現在需要時間來想清楚一切。
「主人。」青竹在他的身後著急地叫道,「您還沒有梳頭呢?」
女子不理會她,徑直走進院里子。院子里面的水潭邊種著一簇一簇白色,紫色,白紫色的菖蒲花。走上石雕精致小橋,坐在橋欄上,這個世界真是美麗,連空氣都格外清新。
腦子里有了點殘缺的記憶,這個女子出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殺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滿頭白發,一身青灰色的舊袍的老年男子。她記得,這個身子的主人手持長劍,一襲白衣滿目魔煞陰狠。而身邊站的是風雲雨雷,四人同樣地雙手攜劍抱胸,似乎沒有在意他們兩人。不論他們要做什麼,他們四人看樣子都不想插手了。
白發老人沙啞地說︰「今天你若殺不了我,就不配做我的徒兒。」
「從沒有人可以做我的師傅!」狠厲之劍刺去,毫不留情地直入要害。
「哧。」來不及躲開,長劍入胸割開膚肉,殷紅的血霎時噴涌而出。噴上她的白衣,噴上她的面頰。
「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兒,一招斃命,利落干淨。」白發下的面頰又是激動又是興奮,仿佛能死在她的劍下反到是成全了他的願望。
一劍拉出來,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手掌揚起,朝著他的天靈蓋覆下去,吸盡他的內力。
就算這個人陪了自己十幾年,到最後也不過就是自己劍下亡魂。這樣暴戾凶惡的女子擁有這般傾國傾城的容貌,那樣狠辣的武功,對她自己是幸還是不幸?殺戮太重,最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個是師傅,一個是徒弟,師傅要求徒弟殺死自己,她真的照做了。這兩個人一個無情,另一個人也無情。果真是無情之人處處是!
這樣的人生,現在的她不想要。那麼,該如何改變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