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村里的人見了他便拿著棍子或者掃帚恐嚇他,叫他滾開。十幾年後,我過年回家,听爺爺說洪大剛進了鄉里新建的精神病院,現在精神有了一些好轉,能認出村里的熟人了。
爺爺听了和尚的指點後,把和尚的話復述給我听,然後問我︰「根據這些,你能猜到古書的下半部在哪里嗎?」
我說︰「這個太簡單啦!你早說這七個字跟進洞房有關系,就不會等到現在才猜出來了。」
爺爺皺眉問︰「你猜出來啦?」
如果不是小時候經常跟玩伴玩過家家,我也不能第一時間想到那個地方。過家家的游戲就是幾個小孩子在一起模仿大人的生活,模仿最多的就是結婚。幾個小孩子一起分配角色,有的當新郎有的當新娘有的當客人有的主婚人,搬幾個板凳做禮堂,披塊紅布做新人的衣服。很多人小時候玩過這個游戲。
我們幾個玩伴每次玩結婚的游戲時,總要到我家的後院進行。因為後院有真正的「洞房」。那是一個窖洞,一個高不過人,長不過兩臂的洞,就著後山挖成。十幾年前,農村幾乎家家都種地瓜,因為地瓜的葉子可以喂豬。
但是地瓜的種很容易發霉爛掉,于是農人在挨著山陡峭的地方挖一個洞,有幾分像陝西的窯洞,只是規模比窯洞小多了,僅夠裝幾籮筐的地瓜。
地瓜種裝進窖洞後,農人將洞口用土磚塞住封死,以保持地瓜的新鮮,來年可以種在地里。
在地瓜剛剛種下地的時候,窖洞是敞開的,剛好成為一些小孩的樂園,是藏貓貓,過家家的好去處。
我們小時候玩過家家,就把窖洞當作結婚的洞房。
也有人打趣村里大齡還未結婚的青年,說,你沒有進過洞房
吧,要進也是進窖洞。這樣笑話人家。
所以,我听了爺爺提到「洞房」,第一時間想到了窖洞。
「你確定嗎?」爺爺問道。
我給爺爺解釋說︰「姥爹隱含的意思肯定是這樣的,就像包公想到的那樣,能想到這個對聯的人,肯定就是進洞房的人。這七個字是謎語,同時本身就是謎底。怎麼說呢,你猜這個謎語的時候,你自己已經是謎語的一部分,那麼,你自己就是進洞房的人。」我不知道我說的清不清楚。
爺爺說︰「不管是不是,去挖開看一下就知道了。」
時不待人,我跟爺爺立即到爺爺家的窖洞去察看。因為我家的窖洞足夠裝兩家人要用的地瓜種,爺爺年年要爸爸順便給他留點地瓜種,自己家的窖洞已經不常用了。爺爺鑽到進滿布蜘蛛網的窖洞,用鋤頭小心的挖土。
突然「咯 」一聲,鋤頭踫到了硬物。爺爺欣喜異常,連忙彎下腰,用手輕輕扒開周圍的松土。一個銅盒子露出了一角。爺爺抓住盒子的邊角,將盒子從泥土中摳了出來。
小心翼翼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本書。準確的說是半本書,正是《百術驅》的後半部分,字跡排版和我所擁有的前半本別無二致。
我們急忙翻開看了幾頁,便立即關上盒子,欣喜的趕到香煙寺。我們剛跨進廟門,看見一個人在往和尚臉上涂金粉了。和尚的笑容在金粉的襯托下有佛一般的安詳近人。
那個涂金粉的人轉過頭來告訴我們︰「和尚說了,由于坤位移動方向,這半個月鬼妓不會出來。等這半個月過去,在十七的晚上月亮變得最圓的時候,你們要迅速解決鬼妓,不要再給她害人的機會。」
爺爺一句話不說,神情黯然的退出來。
捧著銅盒子走出香煙寺,爺爺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我說︰「我不敢在他面前說一句話,怕他又違背意願的活過來。」而我知道,爺爺怕的是說了話後和尚不活過來。爺爺這麼說,只是為了自欺欺人罷了。我上大學後的第三年,女乃女乃(外婆)去世了。我在遙遠的東北,沒有辦法及時趕到家鄉見她最後一面,想起年幼時在她家玩耍的情景,我多少次在夢中哭出聲來。可是,之後寒假回到了家,再去爺爺家時,心里卻沒有任何悲傷,明知女乃女乃不在了,卻仍然覺得她還活著,似乎我叫她一聲「女乃女乃」,她便會巍巍顛顛的跑出來。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敢喊出「女乃女乃」兩個字。
爺爺的心情應該和我的心情相同。
離開香煙山時,我回頭看了看寺廟大門上的對聯︰「出世在於度已,入世在於度人。」感嘆和尚的一生。他的一生應該比爺爺更傳奇,可是這種傳奇隨著他的生命的結束,世界上還有殘留的一絲跡象麼?
時間不等我感嘆,卻又送來一件怪事。在等待鬼妓再次出現的半個月里,我和爺爺沒有閑著。由于期間出現了幾件怪事,我沒有把孢鬼告訴我的事情告訴爺爺,但是那半月里,逃出的 箕鬼沒有來騷擾我們。月季也沒有給我其他的夢。
我和爺爺全心投入了另一件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鄰縣的一個人听到爺爺捉鬼的事情,費盡心機找到我們,告訴我們他們家出現的怪事。他說他住在什麼縣什麼村現在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他說的怪事我記憶猶新。他說他媳婦生產了三次,三次都是雙胞胎,並且是龍鳳胎。可是,三次龍鳳胎都夭折了。
我和爺爺目瞪口呆。可是,奇怪的還在後面。
他說,他媳婦每次生產都是在春天萬物生長的時候,而孩子夭折都是在秋天萬物凋零的時候,好像他的孩子都是樹木似的。
今年春天,他的媳婦又生了龍鳳胎,本來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是這個男人急得團團轉,害怕秋天一到,悲劇又重復。
他听說隔壁縣的爺爺是捉鬼的行家,想找爺爺去看看是不是鬼作祟。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爺爺的住址。
爺爺一听,沒有半點猶豫,馬上否定︰「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