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來人顯然很失望,「那豈不是沒有辦法了?我的孩子沒有辦法獲救了?」他眼楮紅了,六神無主的就地坐下,兩只手在褲子上亂搓揉,仿佛在為丟了重要的東西干著急。
「不是鬼,那是什麼?」我問爺爺。
爺爺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鬼,我可以肯定。是什麼東西要到了那里看了才知道。」
那人听見爺爺這樣說,立即爬起來,拉住爺爺的手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去我家那里看看吧。我知道您擅長的是捉鬼,但不是鬼您也可以去看看嘛,死馬當作活馬醫,總得給我一點希望。不然我的兩個孩子只能等死了,求求您了。」
爺爺面有難色。爺爺為鬼妓的事在洪家段和畫眉村之間來回跑了不知多少回,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說,半月後還要提防鬼妓的出現呢,那時還要精力對付鬼妓。
我看出爺爺的心思,幫那人勸說道︰「這個人從鄰縣跑來,可見事情的危急。反正鬼妓還要等一段時間出現。我們可以先去他那里,同時可以看看古書的後半部分,對鬼妓的了解更多,勝算就越大啊。」
其實,看古書在哪里不是一樣的看?但是我實在沒有詞可以勸爺爺,只好這樣說。
那人感激的看著我,又朝爺爺連連點頭。
爺爺見我這樣說,思索了一下,說︰「好吧。我答應跟你去看看,但是我們要快去快回。家里這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很多時候爺爺都遷就我,只要我開口的,他似乎很難說不字。後來爺爺因為抽煙太多患上了輕微的肺結核,每次我在爺爺家吃飯,媽媽都要給爺爺備兩雙筷子。一雙筷子拈菜到爺爺的碗里,換一雙筷子再夾著吃,這樣避免爺爺吃飯的筷子直接接觸桌上的菜,防範病毒感染到我們。
我覺得媽媽的做法多少有些傷害爺爺的心,很為爺爺抱不平。媽媽說,這是為了你這個孩子的健康,大人的抵抗力強,小孩子感染了不好。爺爺馬上笑著說,這樣好,亮仔你知道麼,這是有稱呼的,叫「公筷」。他還一面給我講「公筷」稱謂的來源。
爺爺在家里就是這麼一個謙和的人,從不要求什麼,也不抱怨什麼。
那人見爺爺答應去他那里看看,高興得手足不知道放那里,兩只手在衣服上模了無數遍,傻傻的笑。他的一只手踫到上衣的口袋,里面鼓鼓的。他立即想起來,急忙掏出里面的香煙給爺爺點上︰「哎,哎,我差點忘了身上還有煙呢。早該敬給您抽的,看我這記性,一著急什麼都忘了。」
爺爺抽了一口,說︰「這個牌子的煙我還沒有抽過呢,味道真好啊!」爺爺就是這樣,一談到煙就來勁。
那人似乎還在迷糊的狀態中,半天才听到爺爺的話,結結巴巴的說︰「啊?您剛才說什麼?」
爺爺笑著說︰「不要這麼高興。我答應了去,但是沒有把握幫到你喔。」
「哎,看您說的。您去了肯定沒有問題,我相信您。」那人對著爺爺討好的笑。他又掏出一根煙遞給我。我看他的腦袋確實發熱了,我還是個初中學生,怎麼能抽煙。
我說︰「我是學生,不抽煙。」
那人一愣,仿佛才發現我是十幾歲的少年,連忙不好意思的擺手,說︰「你看你看,我真糊涂了。怎麼能給你煙呢,你還是學生伢子 。」
他將煙收回口袋,搓著手問︰「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越早越好。」爺爺說,「我們吃了飯就出發吧,你到我家將就一餐吧。」
那人說︰「那怎麼好意思呢。」話雖這麼說,可語氣里根本沒有不好意思的成分,笑得兩只眼楮眯成一條縫。我們轉身進屋,他跟著我們進來,口里嗦嗦的說︰「那怎麼好意思,那真是打擾了。」
飯桌上,他自我介紹說他是某某縣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來他父母生下他的時候就料到這個兒子天生是塊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時候,他專在碗里挑來挑去,只選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邊。飯量也大,一連吃了五碗飯,將鍋底的鍋巴都刮干了。吃完飯,還拿筷子將碗里粘著的幾顆飯粒一顆一顆挑到嘴里。
爺爺看不過去,說︰「建房啊,要吃飯還是有的。不夠的話我叫我老伴再煮點。」
「夠了夠了,」他揮舞著筷子說,「我從家里到你們這個縣來,一路上很少吃東西。我媳婦給我做的油餅不多,吃到半路就沒有了。」
「路上可以買點東西吃嘛。」爺爺說。我心想他的經濟條件可能不好。
他說︰「能省點是一點。」
女乃女乃贊揚他說︰「你是個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點煙都能省下一些油鹽錢,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這麼勤儉就好了。」
吃完飯,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熱茶,問爺爺︰「我們現在走嗎?」
爺爺說︰「行。」爺爺問我去不去,我說去。
建房說︰「帶個手電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驚訝道。要是走路去的話,我可不願意去。雖然我不知道鄰縣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頓好走。我原以為建房會給我們叫輛車帶我們過去呢,沒想到這個人這麼摳門。
爺爺也面露難色︰「我身子骨老了,走這麼多路恐怕到了你那里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輛車載過去?路短還好,可是你那里太遠了,走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建房愣了一會,說︰「叫車啊?我來是走路來的呢,不難走的。不過你們要叫車,那我就叫一輛吧,救我家孩子還在乎那點小錢麼,你說是吧?」
我心里不滿,故意說︰「走路我是不去的,要麼我們自己叫一輛車吧。」
他嘿嘿笑了笑,說︰「還是我來叫車吧。這樣多不好,在你家吃了飯還要麻煩你們去我家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