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從叢兮手中接過羹湯,正是溫熱適中,她小口喝掉,秀玉已經取過茶盅待她漱口,甄宓此時並無睡意,便拿起簫仔細瞧了瞧。
三個侍女交換了下眼色,見小姐仍是意猶未盡,怕這鑽研起來就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了。
「小姐,後天便是立夏了,您有什麼打算?」叢兮鬼靈精地看向甄宓,甄宓一笑,並未從手中的簫上移開目光,她自然知道叢兮這般說不過是想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好讓她早些歇著罷了。
「母親從來不會讓我出去的,我作打算又有何用?」甄宓略一抬眼,朝叢兮望去。
「或許今年主母會讓小姐去呢?」
「再說吧……」甄宓放下手中的簫,徑自走至床邊,三個丫頭相視一笑,叢兮雖然年紀小,但是鬼點子倒是最多,所以哄著小姐這種事倒是她最拿手。
第二日甄宓方起身,便在院中踫見了她的二哥甄儼,甄儼是個俊秀之人,但較他的大哥甄豫少了一些書卷氣,甄儼喜歡廣結公卿貴族,脾性較為開朗。
甄儼在院中一見到甄宓,便興沖沖地跑到甄宓面前道︰「小妹,我正要去找你呢。」
「二哥,找我何事啊?」甄宓輕笑著望他,她的三個哥哥向來都十分疼愛她這個小妹,不過,甄豫已經成親,陪她的時間甚少,倒是自己的二哥和三哥,常常無事便會找她玩耍。
「今早上我跟母親說起,明日便是立夏,看能否帶你一同去花會……」
「母親怎麼說?」還未待甄儼話音落下,甄宓已經迫不及待地扯住他的袖子。
「母親說……」
「說什麼,你倒是快點說嘛。」
「母親說,怕你待家里沒了生氣,準許我們帶你去了,但是,必須讓你扮成男兒模樣。」
「只要讓我一起去,做什麼都行。」甄宓一臉的期待,心想,雖說這女扮男裝的事她還是頭一回做,但是,只要能讓她出去見識一下花會是什麼樣的,怎麼樣她都願意。
心下高興,便匆匆拜別了甄儼,回到閨房中便讓秀玉為她準備一套男兒裝。
叢兮得知自家小姐要去花會也十分開心,因為她也可以跟著一塊兒去了,這次總算可以親眼見見那熱鬧的場面了。
好不容易盼來立夏,甄宓和甄儼同車去了伏河,現已是日落十分,天際只留一線余暉,尚不必點燈,剛出了府門,便覺今日街上的人較平日里多了些。
幾個人一路上說說笑笑,也覺得時間過的快,說著就已經見到了滿眼的湖光山色,水光瀲灩。河上已經停駐了許多游船,有的是官宦家私人的,也有的本就是從河上租家租出來的。河流分叉的地方便有大片的荷花開著,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倒也給這曲折的河流加了一些點綴,在河岸邊燭火的照耀下,更覺嬌艷。
夜晚的時候總不是很熱,有晚風吹來,更覺舒爽。在河邊的一個水上平台上,各色鮮花的簇擁下,端坐著一個美人,她頭戴花環,身著羅莎,細細望去,果真如叢兮說的卻是極美。甄宓心想,此女子看來,並不比自家二姐遜色多少,的確是個美人。
那美人四周泊著一些游船,甄儼帶著甄宓上了自家游船,往那平台靠過去。
尚未待船停穩,便听得有人在平台上高呼︰「不知今日有哪位公子想為花仙獻花呢?」
話音剛落,四周立即響起了呼喝聲,甄宓驚疑地望向甄儼,甄儼一笑,道︰「說是獻花,實則不過是投些銀子博取姑娘一笑罷了。」
甄宓了然,轉過目光望向那高台,雖然四下一片熱鬧,但站出去的沒幾人。
叢兮掩唇輕笑起來︰「小姐,看來今年的花仙並不能讓大家滿意。」
甄宓嗔怪地瞪她一眼︰「我現在是你家少爺!」
「是是,少爺。」
甄儼望著眼前的主僕二人,搖頭輕笑著,正待這時,忽听得一個高揚的聲音道︰「我來。」
話音剛落,便瞧見一個風姿卓越的男子輕點船頭,躍上了高台。
甄宓抬眼打量他,他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而下,並未像自家二哥一般齊整地束髻,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極寬大的衫袍,里面是玄色儒服,領口微微張著,露出脖子上戴著的一塊碧色玉佩,此刻正雙手交叉著置于胸前。甄宓看到的是他的側臉,不過就輪廓來看也是極為俊朗之人,線條剛毅,身材頎長。
那花叢中人先是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那笑自然是極美的,只見那少年一揚手,將一錠銀子擲于花籃中,長劍一揮,挑起一大捧花束送至花仙眼前。許是她從未見過出手如此大方之人,許是因著少年的容貌,這時竟笑靨如花,雙手接過他長劍緩緩遞上的花束。
甄宓一笑,問甄儼︰「二哥為何不去,難道就這般被人比下去了嗎?」
甄儼一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小妹……小弟難道不知,高手皆是最後出場的嗎?」
說完便整了整衣衫,如剛才那少年一般,輕點船頭,一躍而上,穩穩地落在花仙和少年的眼前。
那花仙見甄儼如雲端來客,忽然降落在眼前,先是愣了愣,隨即也遞給他一個溫和的笑,倒是那少年,用一雙桀驁的眼眸瞧向甄儼,甄儼這才看清他的容貌,確實是俊朗之人,只是他的眼楮卻比一般人要深邃,線條更為剛毅,看上去並非是同族之人,倒破有些遒邁風致。
甄儼並未說話,只是隨手擲出兩錠銀子,然後挑了兩束花束送至花仙手中,花仙較剛才無甚差別,只是眼眸中多了一絲別的味道。甄儼已有未婚妻,當然不會流連此等女子,不過是為了湊個熱鬧罷了。
他匆匆別過眼去,看了一眼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的少年,折身回到船上。
「二公子方才好威風,那花仙看的眼楮都直了。」叢兮神色夸張,一臉的崇敬。
「你這小丫頭,小小年紀,說這話也不羞的。」甄儼倒不生氣,笑著輕斥。
「請問船主可在?不知可否上船一敘?」正熱鬧之時,忽听得船外傳來一聲疏朗的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