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預兆,都是從七年前的那個夢開始。那讓她此生難忘的實現的惡夢,是關于連孝的。
連孝,是黎雪的未婚夫,也是她們青梅竹巴的玩伴。
黎雪是在宋令箭與韓三笑來之前她最親密最要好的手帕交,雖然黎雪並不是個健談活潑的人,但她們卻特別的交心。
那年黎雪要出嫁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少了一塊,黎雪即將成為人妻,她們再也不能一起繡花到天黑,一起嘻笑著相擁入睡。黎雪在那天來找她,竟然也心有靈犀地落了淚,從此她有了自己的天,有了自己的生活,再不能總是陪伴燕飛。
就在黎雪落淚離家的那天晚上,燕飛做了那個讓她終身難忘的,一直引為自責的夢。她一直覺得,就是因為她做了這個夢,才為黎雪帶來了厄運。
她的夢是關于黎雪的未婚夫婿,連孝。燕飛一想起連孝這個名字,心就像被針扎,她甚至比黎雪更害怕面對這個名字,這個已經不在了的人。
燕飛識得連孝,他們都是長在子墟的孩子,連孝是個開朗的人,很早就跟父親在外走貨,所以顯得早熟,平時總像兄長般照顧著周邊的孩子。但他與燕飛的關系卻並不顯得有多親密,因為他很喜歡黎雪,自小就喜歡,非常的喜歡,可是黎雪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如何,總是將燕飛當擋箭牌逃避他的追求,而燕飛總是後知後覺,樂在其中地當著隔山石,所以連孝有時候怨燕飛,怨燕飛有意要與他搶奪黎雪。
夢里,他們三個人一起坐著馬車出村置辦新家的家什,,連孝顯得很開心,一直不停地說話,說著在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見聞。就像少時一樣,黎雪總是要讓燕飛坐在中間,將她與連孝隔開。連孝有時候會偷偷在後面伸手拉黎雪的頭發,黎雪總是裝作不知道,卻是低著頭羞澀地笑。這次也一樣。
燕飛突然轉過頭,一把抓住連孝的手,笑著說︰「都快成親了,還在我後面做小動作呢,你們呀,就大大方方地牽個手嘛。」說著她拉過黎雪的手,將兩只從不敢牽住的手握在了一起。
黎雪嗔怪地看了一眼燕飛,卻沒抽回手,連孝愣愣的笑了。
可能都應了當時的心情,燕飛覺得與素不親密的連孝突然拉近了好多距離,因為她知道,連孝是真的喜歡黎雪,以後也一定會對黎雪好,而黎雪其實也是一直喜歡連孝的。她高興極了,用力地拍了下連孝的肩膀說︰「你可要好好對黎雪,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就是那麼一下,燕飛感覺自己的手一陣刺痛,直到很後來,她才知道那種刺痛是近秋干燥兩物接觸特有的像電擊一樣的扎痛。可能夢里的連孝也感覺到了這突來的刺痛,他猛地向邊上閃了閃,正是那麼一閃,馬韁往邊上一甩,馬自然而向邊上一傾,馬蹄踩到了路邊的碎石,嘶叫一聲再往邊上躲去,速度太快,根本沒辦法拉住,就這樣,痛瘋的馬匹帶著馬車和馬車上的三個人向山下的萬丈深淵墜去。
在馬車要翻下的瞬間,連孝突然很用力地將旁邊的燕飛與黎雪推下馬車,未來得及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句再見、保重,剛才還笑容滿面的連孝就這樣掉入了夢的深淵,一臉的倉皇和一絲的欣慰。
「連孝!————」黎雪尖銳的哭喊將燕飛從夢中拉醒,是個夢,只是一個夢,燕飛汗流頰背地坐在凌晨的房間里安慰自己,但是太真實了,真實得她覺得夢里拍連孝的那只手都還電擊般刺刺地作痛。
那天燕飛收拾好自己驚魂不祥的心情,陪著黎雪一起等連孝來提親,定好的時辰過了,連孝沒出現,日落了,連孝仍然沒有出現——燕飛心驚肉跳,連孝為什麼還不出現?為什麼還不出現?那一整天,作為新郎的連孝一直都沒有出現,直到有人來報,說在入村的山路上看到了一些紅紙包著的散落的喜貨,還有馬車的殘架。
——連孝墜崖了。
連同那一車他特地精心為黎雪挑選的錦羅喜物,一起葬送在萬丈深淵。這條山路無數的人來來回回,從來沒有出過任何意外,而連孝自小到大都隨父親這樣來回走貨,也從未出過任何意外,就在他要向心上人提親的這一天,意外出現了,連孝再也沒有了。
黎雪的笑容就僵在臉上,眼淚都沒有一滴。
連孝沒有了,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一個健康分明的人,黎雪一直想要嫁的一個男人,她最好的朋友的心上人,突然就沒有了,與她的夢那麼相似,相似到連喜貨散落在地的位子都一樣。
是的,這個惡夢,會與連孝那個一樣,殘忍地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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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燕飛再也不敢想起來的夢,終于完整地又在她的回憶里走了一遍,很疼,很疼。
「飛姐,你該喝——飛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咳了,哪里難受嗎?」夏夏連忙放下湯藥,擦拭著燕飛嘴邊的鮮血。
「夏夏,你最近有看到金娘沒有?」
夏夏奇怪地停了動作︰「飛姐自己都照顧不過來了,還問不相干的人干嘛呀?你先養好身子好不好?」
燕飛咬著唇忍著心中巨大的咳意,驚恐地看著夏夏︰「你去趟柳村找金娘,只要確定她好好的在家就好,好不好?快去!」
「飛姐……」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