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 第七章 第三節 燕飛親…

作者 ︰ 近黑者

夏夏敲了敲門,貼著門沒有听見屋里有動靜。心想燕飛應是昏睡著,她悄悄推門,將宋令箭送來的藥放在了桌上。

「飛姐——」她突然瞄到燕飛的眼楮是睜著的,只見她一臉憔悴悲容,眼眶里全是流不盡的淚水,整個眼楮已腫得看不清原先的透氣與玲瓏,雙唇已有了絳紫的顏色,臉上浮著病態的潮紅,上面爬滿了淚水干濕的痕跡,在漸冷的天色里應是干澀得刀割般疼痛。

燕飛輕輕地吸了吸塞得無法呼吸的鼻子,閉上雙眼,雙唇微顫,眼淚無聲滑著。

燕飛這樣的悲傷,已超出了夏夏所有的承受,她靜靜站在床邊,連伸手為她抹淚的勇氣都沒有。

眼淚就這樣不停歇地滑著,燕飛重重地呼吸了幾口氣,啞聲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夏夏看了看桌上的藥,細聲道︰「宋姐姐親手煎的藥,飛姐能不能先喝一點?」

燕飛悲傷地勾起嘴角算是在笑,艱難地點了點頭。

夏夏走到門口的時候,听到燕飛嘶啞道︰「去找找金娘,在或不在都報個信給我。」

她奇怪地回過頭,這時燕飛已側過了身去,雙肩輕輕顫抖,無聲地哭泣著。

夏夏心里涌上一股難言的悲傷,緊咬著牙奮力地跑出了院子,她木然地迎著風穿過巷子,向村口方向跑去。

「金娘!你出來!就算是死了,你也要跟我說個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飛姐?!她到現在都只是想要一個理,從來不想傷害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夏夏用力的擦去眼中漫出的淚水,等她踹累了金娘緊閉的大門,無力地蹲在地上哭泣起來。

她是如此的害怕,害怕燕飛從此不再恢復。從她懂事開始到現在,她所能享受到的人間最感動的溫暖與關愛都來自燕飛,她所有體會到的愛與被愛也都因于燕飛,她早已將燕飛當成了比自己的骨血還重要的親人,願意赴湯倒火來報答她給予的一切,如果可以,她願意折壽治她痛疾,願意用命復她喪父之痛——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

遠處漆黑破落的小屋燈亮了,一對渾濁的眼楮透過窗紗依舊陰冷地盯著。

夏夏停止了哭泣,站起身認真地打量著金娘的屋子,她扶著門牆慢慢地向後門走去,她看到屋子的後面有個很大的窗戶,正巧這很大的窗戶角上有個微小的洞,似乎是誰用石子故意擁在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她像所有愛窺探秘密的人一樣,俯,閉上一只眼,湊進小洞往里面看,屋里光線很暗,所以她看了很久才適應那種光亮,這窗戶剛好就開在金娘的臥室里。她看見臥室非常凌亂,書案倒地在上,散了一地的書冊,黑黑紅紅的斑點,可能是書案倒下的時候灑出了墨汁與朱砂。

這時視角尾處突然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夏夏的心差點從嘴巴里跳出來,等她緩過那股突然的恐懼,才看清那只是床簾在隨著透過的風飄動——床?

她已看不到床上有什麼東西,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床上延伸下來,像黑色的綢緞——為了看清床上的東西,她繼續壓低著身子,像在跳著詭異的冥舞,轉動著視角好讓自已能看到那個方位——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床上有一只腳,穿著女人鞋子的秀氣的腳,一動不動地放在那里,好像假的一樣——她認出來了,那是金娘的腳,只有金娘才會穿這樣的鞋子,繡著一片金色的葉子——她用力地扭曲著自己的身子,直到她看到那只腳屬于的那張臉——

一股巨大無比的恐懼頂頭壓來,她眼里一黑,連叫都沒有叫一句,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不遠處桔子皮般的臉卷著所有的皺紋詭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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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她會一個人任著性子哭好一陣子,但是幾乎沒有時間的間隔,她淡淡地走過我身邊,平靜道︰「回去吧,我累了。」

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又回到了原先的關系,不會有過多的交流。她仍舊按照她的生活作息過著,辰時起身朝食,巳時看書寫字,遇到天好便扶琴作畫,午時小憩,未時是她最喜歡的時辰,她會拿著鍵子在花園里踢鍵子,心情好的時候可以一踢就是一下午。申時夕食,不過最近她開始找到新的消遣,會自己去廚房蒸烘奇奇怪怪的糕點。戌時他都會多來看,無論多忙,在掌滿燈的院子里為她推秋千,兩人淡淡地交談,那是唯一我不用跟在她身邊的時間,也是唯一她說的,自由的時間。亥時我會去接她,她通常性的一言不發,回房洗漱就寢。

她有一個習慣,像個孩子,睡覺從來不滅燈。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每天她是何時入睡,所以總是保持著清醒,以防她突然有事要出門。

「你怎麼可以這樣!」就在那件事情發生過後的第三天,我再一次听到了他們的爭吵。這次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自持,憤怒地大聲叫道。

他一個眼神,除了我,所有的暗哨都退下了。若不是密中之密,他不會輕易撤去保護。但是就算再機密,他都會像聊家常一樣地將所有的事情原委都告訴她,通常情況下,她也只是像柴米油鹽般淡淡地听過作罷。

這次,我不知道她為了哪件事情竟發起了怒,這件事情一定很特別,但是如果有特別的事情發生,為什麼我會不知道?

「你知道我們所要面對的是什麼,兩宮都在護著她,她幾乎為所欲為,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保住你。」

「所以你犧牲了這麼多人,你的兄弟,你的妹妹,而那些不相關的人在你眼里更是一顆沙子,隨你舍棄。但是你毀掉的是一個人的一生,是一生,是一天一天用日子挨過來的!」

「你以為我願意麼?在你心里我就是這麼冷漠無情的人麼?!」他的聲音驟然拉高,在我印象中,他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跟她說過話,他一直是一個內斂的人,即使是對我們都很少會有這樣的脾氣顯露出來。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楮,雖然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她的驚訝與冷漠。

他壓了壓自己的怒氣道︰「可是必須要犧牲少數人,才能完成我們的大計劃。如果縮前畏後,舍不得狠不下,屆時攏權無望,她能毀掉的就是天下蒼生,天下蒼生!」

「那你就萬骨枯盡,坐擁蒼生吧!」她狠狠說完這句轉身就走。

這次我沒有請示他,也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跟蹤,跟隨著她一直走,走到離他最遠的莊園一角,那個無處遮擋的池塘,可能只有在那里,她才可以放肆地看清楚布在自己身邊的眼線,也可以放肆地感覺那份牽強的自由。

風放肆地拉扯著她的衣裳,有那麼一刻,我突然很想將她擁在懷中,為她遮去世間一切悲傷郁愁。我欣賞她踢鍵子時臉上那股不作偽裝的快樂表情。

「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有參與?!」一直安靜的她突然冰冷地轉頭看我。

我一愣︰「什麼事?」

「二哥的事!別說你不知道!」她似乎想將所有的怨恨都灌注在我身上,這讓我更莫名其妙。

「我的確不知道。我一直在這里,外界的事情幾乎不曾知曉。他怎麼了?」

她仍舊很憤怒︰「是不是在你們心里,只有江山大計才是事情,而別人的廝守終生,別人的兒女情長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老二?怎麼回事?」我突然感覺有點怪異,因為我實在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老二,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往前一些日子,他總是時不時來這里看看我們。

她本想月兌口而出什麼事情,但馬上又遲疑了,她的表情從憤怒變得沉寂,側過臉去看一江的池水,悲涼道︰「他已變了,我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支撐舊時的這個樣子還能撐多久。他可以為了他的所謂大計,犧牲田妹,犧牲二哥,有一天也許就是我了。」

「不會的——他做這些,原都是為了保護你。即然已引火上身,誰都無法置身室外,只有前進,才能保住大部分的人。」我直觀中就否定了她的這種說法,但我仍舊很想知道到底他對老二做了什麼。

她盈盈地看著我,眼里沒有了冰冷,只有悲傷︰「如果有一天,他讓你舍我而保大計,你會不會像現在說的這樣,顧全大局,保住所謂的大部分人?」

我沉默了。

她閉上眼楮冰冷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失望。

但是她不知道,我世代為將,有令必從,不得有半分猶豫遲疑。而今我猶豫了,是不是代表在我心中,已有了比帥令更為重要的事情,或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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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漂合上第二封寫著「燕飛親啟」字樣的信,疲倦地閉上眼楮,一股命定的悲情在他眼里流轉著。眼里有信中英偉的這個「我」,還有外柔內冷的那個「她」,他們在一個無法抗拒的使命中,完成一段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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