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錯剛從門外拐進,突然後面傳來很快的腳步聲,他還來不及躲,馬上就被一個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對不起!」
燕錯瞪著眼楮,突然怔了怔。因為對方實在是個叫人沒辦法狠下心生氣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把你撞疼了沒有?」對方緊張地模著他的肩膀跟胳膊,上下打量著,生怕撞壞了他哪里。
燕錯承認,他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少年,粉雕玉琢的臉,水汪汪的大眼楮,長而密的黑色睫毛,粉潤潤的嘴巴,淡而長的眉長,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仙人童子。
燕錯很後退了退,他很不習慣靠人太近,即使是這麼漂亮的少年︰「沒事。」他轉身走進酒樓。
「臭孟無!我看你還跑!再跑我就揍你了!」一個清脆可人的聲音在後面響了起來,他不落痕跡地回頭看了看,是個很漂亮的少女,與少年有著非常相似的長相,粉雕玉雕,秋水剪目,自然也是靈氣得少見。只見她氣喘吁吁地跑在後面,掄著拳頭作勢要打。
叫孟無的漂亮少年飛快躲進了酒樓,少女自然也追了進來,只是她一進酒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馬上甜美可人地笑了︰「小驢哥哥。」
向來挺熱情的小驢臉馬上拉長了一大截,似乎看著兩人就覺得頭疼,他裝作沒听見般問燕錯︰「客官要點些什麼?」
「嘿,小驢,好久沒見了,來,擁抱一下!」叫孟無的少年不管小驢態度多冷淡,依舊熱情地向他撲來,小驢一個轉身就避開了,盯著那可愛漂亮的少女道︰「時辰還沒到,你們早來了。」
少女嬌滴滴道︰「今年老女乃女乃管得松,我們就早點溜出來了呀。小驢哥哥,好想你——們呀!」
小驢苦笑下︰「言重了。這下回來打算呆多久?跟往常一樣吧?」
少女轉了轉眼珠子︰「可不一定哦——不過今年我才不想跟這個家伙一起住了,我呆會去找飛姐姐跟夏夏,我要跟她們一起住!」
燕錯猛地抬頭看著兩人。
小驢抬頭想了下,靜靜道︰「今年變數多,你們還是先看看吧——那兩間房還在,先給你們空著,住不住到時候再說。我去叫掌櫃的出來。」話沒說完小驢就一不見人影了,少年與少女饒有興致地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似乎都是相熟的。
「咦,這小哥哥是從哪里來的?有點眼熟,但好像以前沒有見過哦?」少女眨巴著大眼楮盯著燕錯。
燕錯戒備地退後一步,他們是燕飛的朋友。
少年將少女往後拉了拉,疵牙笑道︰「小少年方才被我這老骨頭撞了下,正不高興呢,咱別惹他不高興。為表歉意,這頓飯我請了,中不?」
少女責備道︰「叫你別跑這麼快,又撞著人了,真是討厭。我不管你了,我去找飛姐姐跟夏夏!」
少年扁了扁嘴,嘿嘿笑道︰「去吧去吧,我去找宋宋令箭玩去。」
兩人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燕錯皺起了眉,一副心煩意外的樣子。他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小驢回來,已餓得不耐煩,正起身要走,他看到韓三笑拐了進來,他馬上起身要走。
「她已經知道了。」韓三笑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燕錯停下了腳步。
「你暫時最好不要離開。」韓三笑又說了一句。
燕錯冷笑︰「憑什麼?」
「因為——」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周漁魚鑼天大鼓般的聲音從遠到近,籠罩在寬敞的廳堂里,吼得喧喧生冷,一廳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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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請問是曹先生麼?」
精瘦的漢子一轉身,看到一個斯文書生模樣的男人站在門口,他一向討厭賣弄斯文的,可是這個年輕人長得並不討厭。
「曹先生?這是沒有曹先生。」
他背著雙手,微俯著身子,一臉謙和的笑容,像個禮賢下士的什麼人「在下找一位姓曹單名一個南字的前捕快——」
「什麼前捕快後捕快的,這兒沒有捕快捕慢,只有一個要煮飯下肚的小老百姓。曹南就是我,你是誰?找我干嘛?」精壯的漢子一點也不客氣,上下直勾地看著年輕人。
「原來曹先生便是足上,失禮了。在下上官衍。」
「行了,別客套了,什麼話直接說吧。我還要做飯生火,沒那麼多時間閑聊。」曹南趕客似的往灶里塞了一大把干草,嗆得一屋子的濃煙。
「既然曹先生趕時間,那在下便直言了。前趙大人離任,現鎮中衙內人才空缺,在下听得曹先生行事果斷,俠風正義,特來——」
「特來什麼?那個死不了的胖子走了?又是哪個上任了?找我干嘛?你又是衙門里的誰?狗頭師爺?還是卷案管事?你怎麼找到我的?——我現在不管那些狗屁官門的事情,少來煩我。」曹南一下子說了一大堆,最後給了個結論。
「前趙大人處事確有不足,為了後任同僚不繼此風,在下才要找到剛正不阿的曹先生,好輔佐新官,正治之風。」
曹南脾氣暴燥地扔了手里的干草,四周草塵飛揚︰「剛麼正?不什麼阿?你是來挑釁取笑的吧?」
「豈敢。在下所言,盡出肺腑。」上官衍一步不退,濃煙草塵中仍舊談笑風聲。
「正什麼風?官風?黑風?這天下烏鴉一樣的黑,以為這里是個例外,沒想到也入了皇帝老兒的手心,成了俗不可耐的地方。還有,你憑什麼給新上任的找下手?還是你就是那個新任的?」
「新上任倒不敢,在下在新任縣官來之前,只是將前舊政事理順,以做交接。在此之前,希望能將真正願意為子墟效力的人找回,不僅將偏斜之風改正,也可起牽制作用。」
「你這個年輕後生,會有這麼大的權力給未上任的新官覓職?難道……你就是那個不入三司官階的巡政使?」曹南突然皺上眉,開始認真打量起上官衍。
上官衍挑了一下眉︰「曹先生也知道朝中設有此職?」
曹南笑了笑︰「也是听人說的。」
「前幾日在下看了卷宗,曹先生的父親曹徹是有名的仵作人,兄長曹良追隨著孔文芳孔大人到子墟,使得子墟安定繁榮。曹先生在任時為衙門鞠躬盡瘁,剛正不阿,實在令人敬佩,如此良材,在下又豈能放過?」
曹南冷著臉笑了笑︰「太過夸贊了,當年再怎麼風光,也隨這廟湖流動氣節不在了,這幾年打獵為生,生活倒沒有從前牽腸掛肚。曹南有負上官大人所托,難當此任。」
上官衍微笑道︰「曹先生正值壯年,莫非只起火生飯,浪費追緝仵驗的這一身本領?」
曹南沉默,良久深深吸了口氣,眼神深邃道︰「上官大人可知我兄長曹良現在如何了?」
上官衍微笑不答。
「孔大人在昆元五年的朝上爭中被降遷劃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大哥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地追隨著,灰飛煙滅于民間。這便是忠良的下場,曹某人也算是看透了這官場,還不如自己生火煮飯,以免吃得那黑心的飯。」
上官衍微笑道︰「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令兄找到了此生的伯樂,雖然解刀歸隱,但也如伯牙焚琴般高尚。而曹先生雖為良駒,伯樂未得,真當如此甘心農事麼?在下從不逼迫別人,但希望曹先生知道,捕頭仵驗之職虛位以待,只要曹先生願意回來,子墟的大門永遠為曹先生打開。」
曹南看著上官衍不語,看著這個年輕儒雅的男人退後了幾步,輕笑道︰「火正旺,曹先生的米可以下鍋了。不打擾曹先生,告辭了。」
曹南目送著上官衍離開,在他心中早已熄滅的那團烈火又重新開始燃燒,他惡狠狠地轉頭看著灶中發紅的柴火,抓著干草的手背青筋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