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木天江靠在沙發上,眼楮干澀地盯著電視,卻並沒有看明白屏幕上的畫面。客廳里煙霧彌漫,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被一個個煙頭塞滿了,這是一個晚上郁悶的堆積。
木天江怎麼也想不通,那個跟他工作了幾十年的羅紅霞,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囂張,喪心病狂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盡管她手腳不老實,利用職務之便多次挪用公款,自己對她卻是網開一面,出于為這個老職工的後路考慮,同時也兼顧各種人際關系,他本想大事化小,給她調換下工作也就算了。孰料,她竟會反咬一口。
人心難測啊。木天江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世上還真是什麼人都有,有賭博上癮的,有吸毒上癮的,沒听說過還有寫誣告信上癮的。這次總算是見識到了。不知道羅紅霞以後還會做出什麼事來?木天江不由得想到了下一步,看目前這情形,羅紅霞還真有可能堅持不懈地寫誣告信,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即使羅紅霞真的繼續那麼做,自己除了向組織上陳述事實,又能怎麼樣呢?打擊報復肯定是不行,他木天江也不是那樣的人。
天還沒亮,似乎要這樣郁暗下去。木天江閉上眼楮,感到極度的疲憊和低落,卻依然毫無睡意。
木槿本來就有晚睡的習慣,心里有事就更睡不著,她像烙餅似的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黑暗中,木槿大睜著眼楮,听見爸爸還在客廳里看電視,她的腦海里卻在糾纏媽媽沒有回答的一個問題︰寫信的那個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穿著寬松的棉布印花睡衣,木槿赤著腳悄悄地來到客廳。「爸爸。」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木天江睜開眼,好象被木槿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小槿,你怎麼還沒睡?」
「你不是也沒睡嗎,爸爸,」木槿挨著爸爸坐的更近些,問,「是誰寫的誣告信,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這話缺少必要的鋪墊,木天江楞了一楞。「小孩子不要問這些事,快去睡覺吧。」說著,他順手模了模木槿的腦袋。
「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你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木槿心疼地看著爸爸,說,「你和媽媽就我一個孩子,如果你有解決不了的麻煩,我不管你,誰管你?」
中國的父母很容易在兒女面前就範,木天江也不例外。女兒的一句話就把他的心融化了,他慈愛地模著木槿的腦袋,心胸豁然開朗,格外坦蕩也格外寬容地說︰
「你羅紅霞阿姨,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做。也許,女同志到了更年期會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可能,你羅阿姨是因為別的原因心情不好,……算了,不想那些了,你去睡吧。」
什麼羅阿姨!木槿氣地差點跳起來。她驚奇地發現,經過了這麼屈辱的傷害,爸爸還是那麼善待別人,包容別人,而且是一再傷害他的那個人。她輕輕的擁抱了一下爸爸,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四周很安靜,木槿能听見自己的耳朵里有血在奔涌,她像被潮汐沖上海灘的一枚鵝卵石,沉重而疲乏地匍匐在軟綿綿的床墊上,心里反復地對自己說著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