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爸爸當局長的單位里打听一個人,了解這個人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系,對木槿來說真是太容易了,比吐口唾沫還要簡單。過了沒幾天,木槿就去了交通局,她找到辦公室主任藺鋒,以答謝他那次幫助她的同學李欣要車為理由,送給藺鋒兩個咖啡廳的貴賓招待卡。在藺鋒的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木槿先說了幾句客套話,諸如感謝上次幫忙,不好意思添麻煩了,歡迎以後多去同學的咖啡廳做客之類,之後,她心里稍微動了一下,就趁著藺鋒辦公室里暫時沒人打擾,閑閑地聊起了單位里的人。木槿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起了羅紅霞阿姨的情況。遠兜遠轉地,話題便終于扯到了羅紅霞最近的所作所為。
「別提這個老羅了。」藺鋒搖頭說道。「也是木局長太仁慈,換了別人,絕對不會允許老羅這麼胡來,更不能容忍這種事三番五次的發生。」作為木天江的學生和助手,藺鋒比木天江本人還要憤慨,「木局長也可能是考慮到亓主任的面子,不好意思把關系搞的太僵,畢竟是多年的老同事了。」
「誰是亓主任?」木槿不經意地問道,「哪個單位的亓主任,這個亓主任,和羅阿姨是什麼關系呀?」
藺鋒解釋道︰「亓主任,就是老羅家亓孝山,你不認識他嗎?亓孝山現在是公路工程公司辦公室主任,以前在咱交通局跟著木局長干過幾年工程,也是從咱這里調出去的,和長樂縣楊縣長,哦,不,現在是楊書記了,一起從咱交通局調到了公路系統,他們兩個都是木局長推薦過的干部。」
「恩將仇報的人我爸爸怎麼會推薦呢,當初他一定是看走眼了。」木槿微笑道。
「木局長那是從工作方面考慮,到現在也還是這樣。」藺鋒笑著糾正木槿的說法,「當然也還要照顧到各方面的關系。木局長不僅是看老羅家亓主任的面子,還有老羅她佷女羅曉燕,就是電視台那個節目主持人,給咱局里做過好幾期新聞專題報道節目。所以說木局長考慮的不僅是照顧老羅的後路,真的是還有方方面面的人情。」
又是羅曉燕!木槿心里突的一跳,不知道是意外,還是緊張。她扭頭看著窗外,院子里有幾棵廣玉蘭,開著大朵的白花,像某些不願意想起的記憶那樣疼痛而哀傷。
羅紅霞寫舉報信誣告陷害爸爸,真的只是因為爸爸調整了她工作的緣故嗎?與羅曉燕和邵永浩之間的事有沒有關系呢?羅紅霞既是介紹人,又是羅曉燕的姑姑,既然她一心把佷女推銷給邵市長的兒子,邵永浩為什麼和羅曉燕分手,羅紅霞肯定听她那漂亮的佷女說過,那她應該是什麼都知道的。木槿相信,羅紅霞在寫舉報信的時候,一定很高興同時給自己和羅曉燕兩個人報了仇。
悲憤在木槿心里爆炸,里面夾雜著強烈的復仇,它們像彈片一樣在她心里四處飛濺,到處留下傷口。木槿突然想到,也許羅紅霞沒有想過,木天江的女兒也會以牙還牙,而且,會比她做的更絕,更徹底。
羅紅霞的老公,那個亓孝山,楊向東一定很了解他吧?他們共過事,楊向東肯定知道亓孝山哪年哪月,在哪個項目上干過,亓孝山和哪些施工單位以及包工頭打過交道,楊向東最清楚。木槿知道,楊向東能在無意中給自己提供最詳實的資料。寫舉報信既要實名,又必須有最基本的事實依據,何況,舉報亓孝山的將是他的老婆,一個因為丈夫出軌而氣急敗壞失去理智的怨婦。
至此,木槿心里的計劃已經考慮成熟。
那次和邵永浩吵架以後,木槿再也沒有見到過楊向東,到現在也還沒祝賀他當上長樂縣的縣委書記,連劉衛建托她去給楊向東送咖啡廳貴賓招待卡,她都沒有答應。
一直到從藺鋒的辦公室出來,木槿的臉上都掛著一種恬然的靜氣和從容,然而這靜氣里面有怨恨,從容里面有算計。微笑像樹上的枝條和樹葉一樣在她臉上搖曳閃爍,她的心底里卻爬滿了復仇的,這就像一朵有毒的花,帶著危險的秘密從她心底轟轟烈烈地盛開出來,連她自己也不願意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