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君之名 第二章 他的名字叫洛銀

作者 ︰ 貓與夜

「清幽?你經常‘夢見’的就是這個畫面?這個背影……」水藍色的背影,乍一看似是一女子,長袖輕于山間,然而,衣褶處的凌銳卻暴露了他男子的身份。

山鬼?小悠微蹙眉頭,「清幽,山鬼的話,為什麼是男子啊?」

「為什麼不呢?我見過的山鬼……」清幽看向窗外,目光渺遠。

小悠盯著畫中的那個背影,終于嘆出長氣,「你啊——不會真的中邪了吧?」她上前扳過清幽近乎僵直的身體,認真的注視她的眼楮。

清幽擺擺手,「我沒事,只是一個很美麗的錯覺罷了。我又不是文森特,也不會變成那樣子,畢竟年代不同,況且我也沒遇到那樣令我深愛的人……」

水磨的牛仔褲漸漸泛白的變化,又好像是花城的晨霧,朦朧不清的散去夜色,迎來灰暗的日出。朝陽未紅,亦非金澤。只是在這霧氣之後淡漠地升起。

所有的溫暖都仿佛隔了一層紗。可以感受到,卻一直看不清楚。這個地方,沒有一件東西是真切的,就連自己也不那麼真切了。水清幽,你知道自己麼?她自嘲著,忽然又覺得眼皮沉重。

「一夜了,也該睡了……」

在世界沒入黑暗前,一道水藍色打入腦海。聲音,如此清澈,溫暖。

滴答。

銀。

我的名字,洛銀,完整的名字。

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忘記。

暮色紫紅,樹影在山的那一頭已經漆黑的鮮明。

清幽揉了揉太陽穴,頭好痛。

「小悠?」沒有人回應。

她披上外套走出畫室,向昨天那個方向。

「銀,你在嗎?洛銀?」清幽撥開細弱的柳枝,林木後卻空無一人。山澗叮泠泠地流落下來,卻不見水藍色的衣袂飛揚。

「給你。」模糊的水藍色身影,熟悉的聲音。

檸檬。

「謝謝你,洛銀。」清幽接過檸檬,逐漸清晰的視線里果然是他又出現。

他站在清晨的山風里迎著紫紅色的霧氣扯出一個柔美的笑容。他俯湊近清幽泛起微紅的臉頰,乘車的眼楮依舊只有深邃的也一般的平靜的藍黑色光芒。

「想讓你看得更清楚些。」他露出孩子般的笑臉。那是清幽醫生都未曾見過的光芒瞬間在她心中點亮,放光……

「可是,你卻未告訴我‘錯覺’的真相。」不知為何嘴邊竟溜出這樣一句話,她心中小小的詫異了一下,轉又對眼前依然保持孩童般笑容的男子說,「抱歉。」

他散去了笑容,輕嘆一聲,「沒什麼好抱歉的,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畫麼?」斂起長袖拉過清幽低垂的手,他認真的說。

清幽心里一顫,抽回了自己的手,漲紅了臉說「好呀」,但是……

「別人看不到我的。」

暮落已久。平日里的一段路似短如一道橋廊卻在此時變成無盡長路,安靜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聲。每分每秒,似是恆恆久久。

是不是只想讓時間在這一刻停留?讓那個應是山鬼的男子一直一直地陪自己走下去,微喜于微憂。黑夜降臨,只有這男子在原野里微露光亮,清紫,微藍。他能夠作為照明,是此時此刻引路的精靈。

夜盲癥。

並不是任何一個黑夜都對水清幽有著致命的恐懼的威脅。

他的名字是銀,他完整的名字是洛銀。是非人類的存在。無論是精靈,山鬼,抑或是……亡魂,都是另一個認知範圍的存在。而她,正在靠近這種存在。

沒有辦法會預測到會發生的任何一種未來,她皺了下眉,被自己剛剛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清幽!你終于回來了!」小悠驚喜地抱住剛剛進入光線範圍的清幽,「真嚇到我們了,你出門怎麼不帶手電筒?也不帶手機,都快擔心死我了……」

清幽拍了拍她的脊背,溫和了眉眼,「這不是回來了麼,徐林呢?」

小悠挽起了她的胳膊,「徐林和老師他們在你的畫室那兒呢。」

他們?她忽然皺緊眉心往身後看了一眼。洛銀,還在。水藍色的男子無所謂的晃晃頭,唇邊泛起點點笑意。

「哦,」小悠看她的表情只好交代了,「是杰森來了。他剛和老師出門找你,可是沒有找到就只好回來了。」一提到杰森,小悠就唯唯諾諾起來,仿佛她做錯了什麼似的,「杰森他,很擔心你。」

清幽搖了搖頭,她听見身後的洛銀笑出聲來,不過他還說認命的像長廊般排開的畫室最盡頭走去。滿室的原野景致,陰或稍晴,清晨、晌午、夜晚,最多的還是暮落,一抹純白的花,一棵微藍的樹,水藍色背影,寬衫長袖似是狩衣,直到……暮落煙霞的迷霧中微紫與橙紅下的滿山藍白,水霧般的清淺色。

洛銀撫了撫最後那一抹煙藍的山色,「全都是我的顏色啊。」只是微渺的一句,卻還是被作者听了去。只不過她卻在忙另外的事,她那個世界的事。

「哥哥,」她皺起眉,發絲被入窗竊語的風撩起,「你不應該跟到這里。」

「你承認你是我妹妹,這是作為哥哥的關心。」杰森用手指向周圍劃了一圈,這一室的綠野,「在這樣下去,你就快成梵高了。」

「你我雖無血緣之親,但畢竟一同生活了十多年,杰森,我是水清幽,不是木偶。我有思想,不是你們的道具。」她已經生氣起來,卻讓保持一臉的平靜。

杰森有些垮相的跌坐到沙發里去,「愛好不能當生命,你的病,還有……」

清幽站在他的右前方,用少有的冷淡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這是一場永恆的夢,卻不是夢魘。

夢里的她是一個藝妓。

有一雙手,雖然不是從夢的最初,卻也是牽起她的手iu,直到夢的最終。在夢里清晰的面容,只是在夢里清晰。清醒過來的時候便只剩下白色的襯衫和淺灰色的褲子的模糊印象。貌似卻是一個很規矩的學生,而自己是個藝妓,沒有穿著和服的的藝妓。

二者模糊不清的被扯上了關系,在夢里,也許只是在夢里。

她只是麻木的表演,為了能夠生存下去。

卻偏遇見這少年。白色的襯衫,灰色褲子,不是特別的帥氣,平常,卻也有稜有角一張很正氣的面孔,說起話來聲音低沉好听。就像是……她心里默念那個人的名字。

他讓人溫暖的牽起自己的手,一直牽著,一直一直。

這並不是一個愛情的橋段。她不愛這少年,這少年也未必愛之。只是永恆的期望著永恆。希望執子之手,一直永久。

他給的保護,路人甲乙丙丁的閑言碎語。早已看透了世情的淡泊的藝妓說,「拜,你不過是一個客人而已。」

可是他卻不放手,不放她走。知道她流出水晶般珍貴的眼淚。直到夢醒的那一刻,那手心的溫度一直都還在。

「我要拯救你。」他最後的話語。

許彼此一個永久,卻不是愛情。

是在愛情周圍的東西,分不清楚是里還是外。

她不相信自己的病,更無法理解什麼前世今生。

只相信自己誠然可以見到比常人看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們稱之為病,心理臆想癥,他們或稱之為通靈,體質特殊。

「銀,我沒有病。」清幽按上洛銀似透明的手腕,卻並非穿過一片虛無。真實的觸感,有重量,有溫度。

「我知道,」他依是彎著的「但是……」

他看到女生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又閉上了嘴,「沒什麼。」

但她知道他會說什麼,「但是,你世界里的人卻不知道。」

草是綠色的,林木也是。

「我決定留在這里。」清幽握住小悠的手,在寫生期結束之前,「所以明天該說再見就說再見了,要給我打電話。」

小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楮,「你要留在這里?不會是因為做夢夢到‘山鬼’所以……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

身後的水藍色男子勉強牽扯唇角,明知道她是因何而留下,但他卻不能說「不能、不可以、不應該」,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本就和他無關。

「清幽,你听我說,杰森說要給你辦畫展的。」

「不需要了。」清幽揚起嘴角,輕輕地擁抱了一下陪伴她三年的朋友,「我說不會回去,就是不會回去了。我覺得這里更適合我。」

小悠一把推開了她,眼光漸漸染上憤怒,「清幽!你不是說我們要共進退的麼?我說過,你在哪里,我也會的!難道你就要舍棄我,過你一個人的生活了麼?如果你堅持留下來……」

「不能夠!」那似乎永無波瀾的聲音終于有了起伏,「你不能留下來!你留在這里的話徐林怎麼辦?根本不能夠留在這里。他一定會走,而你,也必須跟他一起。小悠,日後,我是說未來,一定,你們有機會的話一定要來這里看我,因為我會一直在這里,直到最後。」

她,還是沒有眼淚。平靜地說著近乎訣別的話。後來刻意壓低而冷淡的語調里卻听不出聲音主人的任何情緒。

小悠突然覺得有個什麼很重的東西在自己胸口上狠狠地砸了一下。三年,原來三年她對她一就是一無所知。

她是一個孤寂的人,與眾不同。她有自己獨立的畫室,從來都不和其他人交流。她所畫的東西一直都那麼精致,好像是透明、易碎的。她畫過一幅水面漂浮的玉蘭花,那仿佛並非畫筆所構而是某一個深刻入腦海的記憶片段。真實、易碎。

她那麼寂寞,孤獨的卻又吸引人靠近。于是自己靠近了,厚著臉皮不管不顧的靠近了。吃了無數次閉門羹,一直嘗試著靠近,很久,很久,才終于見到她的笑臉。

漸漸地,她知道了幾乎所有關于她的事,甚至是那個她不願觸及的——家。只是、只是……她攥緊自己嬌小的拳頭,她卻從來都不了解她,水清幽。可是她水清幽卻對顧小悠了如指掌!

「真是……夠了。」小悠舒展了剛剛緊蹙的眉頭,忽然又一如既往的笑出來,「清幽,我會的,我會走,也會來看你。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空自寂寥。要怎樣就怎樣吧。總之你的囚籠,我進不去。」

「謝謝。」

「對了,過來幫我打包行李,要住哪里以後給我通知。我會寄信給你——真是受夠了。」

清幽當然看得到她眼圈氤氳的紅色,卻也只能在心里說對不起。她畢竟不是熱情的向日葵。

作者有話說︰他的名字究竟有什麼意味呢?眾位支持貓與夜的人,如果你們支持貓與夜,就請繼續關注《勿忘君之名》,嚴肅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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