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有你的邀請函。」杰森拿著一張白色燙金文字的信封放到她的餐盤邊。
「謝謝哥。」清幽接過信封抬頭一笑。
「那麼,我先上班去了。」杰森揉揉她的頭發寵溺的笑笑。
「嗯。」她一邊仔細地把草莓醬抹在吐司上,一邊輕輕的答應著。
白色的信封,燙金的字樣。
白夜四季城繪展。
然後是……主辦方︰白夜世界展團。負責人︰冷翠然。
沒有什麼可驚喜的。雖然小悠說過自己曾經愛畫如痴、不可自拔,不過那段記憶對于自己來說已經漸漸淡去。沒有繪畫的願望,沒有創作的靈感,更何況什麼作品也沒留下,無從證實那段記憶的存在。
倒是听說過「畫界鬼才」冷翠然的名字,雖是一年前才打出的名頭如今卻是無人不知,但自己並未與之相識怎麼會就特地邀請自己?是誰的惡作劇吧?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忽然手邊一陣鈴聲響起,小提琴樂——《匈牙利狂歡節》。她稍稍皺了一下眉頭。
「喂?小悠,什麼事?」
「清幽,陪我去那個畫展吧,似乎是冷翠然親自策劃的呢,而且……她還會負責展覽期間的接待呢……我有徐林給我的貴賓券啊……可惜他有事不能去了……好想看看這個天才女人的樣子啊……」
這家伙還是像小孩子一樣的任性呢。清幽搖搖頭,放下了手邊的吐司。
「我在吃早餐呢,小悠。時間是……」她看了看首展時間,「明天晚上?」
深夜的畫展……這個冷翠然還真是不一般呢,竟然會選擇這麼危險的時間段。正常人是不會夜間十一點往後去參觀什麼畫展的吧?果然是天才都是神經病麼?
「太晚了,我不想去。」
清幽掛了電話舒展了眉頭。一個稀奇古怪的畫展,根本不必理會吧。不過……她打開了信封拿出了同樣是白色燙金的邀請函——那正裝出席又是怎麼回事……
她又搖搖頭,然後回到房間開始了她每天練習。今天的曲目是馬斯涅的《泰伊斯冥想曲》。
閉眼冥想,將白晝幻化為黑夜,深淵般的漆暗,少女也如同她閉上了眼楮……明澈湛藍的天空……
誰的身影在眼前支離破碎?那色澤灰敗的身體風一吹過就化為煙塵,看不清那人的容顏究竟如何,之間腦海里的他下顎微收似笑卻又似哭,看不見他的眼楮……那往常出現在她每次合眼間的漆藍色眸子卻沒有出現,而青翠的原野隨她這個想法的出現而顯現,听不清的對話,還有……清晰異常的幾近可怖的哭嚎聲……
如果……弓弦停頓在琴弦。清幽張開了眼楮。冰涼涼的眼淚自頰間滑月兌,無論怎樣也不能夠將這兩個畫面重合。誰來給她一架畫板,誰來為她調好水藍的顏色,那掉落草間的畫筆又是誰來拾起?
總覺得有必要去了,好像冥冥中有什麼聯系似的……
想要畫下來……
想要將腦海里一直殘缺的那個畫面拼湊起來,想要畫下來……
支離在眼前的畫面,無法不去在意那個模模糊糊的表情,無法不去在意那陣可怖的哭嚎聲……就像是自己有關的記憶……
「小悠,明天晚上九點之前到我家來,我陪你去。」
那個叫冷翠然的女子正在展館的長廊里一邊踱著優雅的步子,一邊和一個穿著亮褐色禮服的女子說著話。
「她會來吧?」
「不知道。但……我希望她能來。畢竟如果她真的忘記一切那對應龍大人來說也太過殘忍了……而且看她這個樣子……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公主……」冷翠然忽然轉身握住她顫抖的手。
「山鬼,我說過,我再也不是公主了……」天女魃抽出手來,反握住她的手,「從今往後,你是冷翠然,我是軒轅赫,再無神人之別……不要忘記啊,多年以前,你我都還是人的時候……」為什麼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可以那麼自然,但是現在的我們卻再也做不回去了?
而且那個時候的記憶大都已經模糊了……可能我都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認識你的了,但是我還記得和應龍大人相識的時候,在蚩尤之戰的的戰場上……天女魃,不,軒轅赫一副傷神的樣子。
我不想忘記,也……不想那個人,水清幽,她如果忘記你的話想必你破碎在空氣里的肢體,游離在世界上的精神也會覺得很痛楚吧?
對不起,應龍大人,我必須告訴她。因為如果我要生活在這里,我會覺得這樣做有必要,作為人,這樣做,有必要。
那的確是一場夢魘,一個魔咒。
純白色的女子低頭淺笑呼喊她的名字,那女子面容清麗又似曾相識。
「你還記得他麼?」
面前顯現並不清晰的水藍色影子。清幽心里一抖,卻不知這份恆久以來的緊張感究竟為何。那雙漆藍色的眼楮又浮出水面似的用哀傷的目光環繞著她的心門……
「我……不記得……」
一語言罷,那個原本就不清晰的影子開始劇烈的動蕩然後轟然破碎,遙遠中又傳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他竟然選擇讓你忘記一切……真的是很麻煩的事情。不過你還會見到他的,真的……他回來了。」白衣女子撫著她的長發笑容依舊清淺,「一定,不要再讓他寂寞了,水清幽。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只有你才有可能實現這唯一的願望……」
白衣女子忽然輕飄遠去,忽而含淚的笑容被一場熊熊燃起的大火吞沒……夢境就此荒蕪。充斥著陰濕之氣的大地上,坑坑洞洞里面冒出幽幽的綠色光束,但是那光束也漸漸熄滅,最後只听聞一聲……
「記住!水清幽!只有你才能呼喚他的名字!!!」
清幽怵然驚醒,冷汗濕透了全身。
一個又一個令她心驚不已的夢魘整整環繞她的夢鄉兩年多的時間,她也曾問過小悠她所知道的事情,但是小悠總是閉口不言,往日里活潑的那個女子一瞬間就改換了顏色。
是不是,去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白夜繪展就能明白?
如果,在那段被遺忘了的記憶中真的有那麼一個人,那麼……她到底要去哪里才能夠找到被遺忘的那段時光呢?
四季城幽暗的夜幕降臨下來,夏夜的星辰好似鑽石滿天。清清冷冷的光色卻像冬天。
顧小悠早早趕到清幽家里一邊蹭著一頓晚茶,一邊听電話里的徐林小心翼翼的叮囑。
「什麼不要闖禍,不要丟清幽的臉……徐林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啊……」小悠鼓著嘴不滿的抱怨著。
清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哥,你看她你這樣子不就是個小孩子麼。」
杰森把頭埋在報紙下面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偷笑的樣子。
「杰森,你今天是不是很閑啊……要不要一起去?」小悠抓過他的報紙,眼珠一轉露出詭異的笑臉。
「好吧。」杰森站了起來,「既然顧小悠你這麼低聲下氣的求我。」
「你!」
「對了,清幽,昨天有人寄了這個來……」他一手從茶桌底抽出一只禮盒……
清幽接過那只被藍色緞帶纏繞包裹的禮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寶石一般的藍色在純淨的水晶吊燈的冰白色光芒下極其刺眼……為什麼又是藍色……
解開那一圈圈的緞帶,銀白色的禮盒光潔的表面印刻著簡潔明了的十三個字——「他永遠都不真正希望你忘記他」。
心痛到月兌力的一瞬間,鍍銀的禮盒清脆落地的響聲。
小悠看見她眼楮那一瞬間即刻凍結的表情忽的慌了神,而她拾起那禮盒的一刻同樣被震驚——「他永遠都不真正希望你忘記他」。
是誰?是誰偏偏要揭露這個傷疤?誰?誰要喚起她的記憶?有什麼目的?她不知道自己腦海里在那一秒閃過了多少個疑問,但是她緊緊抱住那禮盒,低下眼,不敢直視清幽那空洞的表情。
「我們準備一下,然後就去。」清幽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也那麼蒼白,「給我。」
她打開了盒子,水藍色紗絲的拖地長裙。
杰森多少有些模不著頭腦,但是看著她突然崩潰似的表情也不知所措起來。「那個是一個署名‘白夜’的人寄過來的,應該是和畫展邀請函一起的。」
冷翠然麼……她究竟知道些什麼?清幽顫抖起來。
如果那個夢是真實的……如果那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如果我遺忘了哪個對于我來說不可忘記的人……那麼……
小悠知道。她將那種悲哀的目光轉向戰戰兢兢的顧小悠。
邀請函?小悠搖搖頭。和畫展有關系……
畫展?!
「清幽!」小悠驚叫出聲,「你還是別去了……」
她眼神從未如此凌銳。冷眼一瞥,「為什麼不讓我去?」
我怕你知道真相,怕你想起他,怕你痛不欲生……怕你又發出那種悲鳴的哭嚎聲……但嘴邊的話全都硬生生咽了下去,小悠沉默了。她永遠都無法忘懷那天下午耳邊听到的話語,永遠也無法想象那個男人就那樣消失在清幽面前的樣子。他明明對她說「永遠都不要忘記」可是卻那樣痛苦的囑托自己說永遠不要告知清幽他的存在……那究竟是一種怎樣讓人心碎的感情……
所以……我就答應了那個男人,永遠不讓你知道。
「我想知道。」清幽咬緊嘴唇,緊緊地抓著那件禮服,眼淚莫名流下。
「好溫暖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夢境里出現的女子究竟是誰?有沒有細心的親們猜到呢?那個莫名而來的邀請函又是怎麼回事呢?貓與夜與大家共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