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恍恍惚惚又度了一日。翌日早起的時候,香卉與玉珍終于知道姜啟明回來了。他托人到大福客棧喚了玉珍香卉過去他的住處。兩個姑娘家收拾畢,便隨了那來喚的小哥一同走了。
姜啟明的住所是在城東的一處有些老舊的名叫雙喜的小胡同。羊腸的胡同中,那腳下的地磚已被磨得有些精光發亮了,現出石頭光溜的本色。另有幾處人家種植的大棵樹木,正從矮牆上透出零落蕭索的枝椏。更襯得這雙喜胡同中的寥落與蕭索起來。
這天,是真真正正的冷了。就連那本是頑強茁壯的樹木,也開始掉落下蕭蕭的樹葉。天低各處,入眼盡是一片灰白。若不是太陽還殘存著些許明媚的光亮,這天地,就該真真正正地沉到了陰森森的恐怖。
香卉與玉珍隨了那領路的小哥一路走,直到快到拐角的時候,他才破開一扇半開的木門,一邊往里進一邊開口喊了。
「明哥,我將她們引來了!」
門中的姜啟明听到了動靜,趕緊跑了出來。看到香卉她們正巧進門,情不自禁的就牽起一抹微笑。
「快請進,快請進!房間有些亂,你們別見怪。」姜啟明撓著頭有些局促地說了句。然後讓開半面身子引著香卉與玉珍往前走。
這並不大的院子里,一共住了三戶人家。並不如香卉在佳宜時見到的小月胡同,是獨門獨院的院落。院子中種了兩棵大大的槐樹,皆開始掉下葉子。讓本就有些雜亂的院子里看起來更是平添一抹紛雜的感覺。
香卉隨著姜啟明的指引慢慢地往里走。院中的地上,還可見一處小小的水溝一直通向門外。這里的住戶,原是用上了自來水的。這水溝,便是承接廢水的渠道。此時,那水溝中是一片濕漉漉的痕跡,墨綠色的蘚類附著其上。另有黑乎乎的淤泥陰沉,讓這條水溝看起來極有生活的痕跡了。(www.百度搜索讀看看)
香卉有些好奇地盯了那水溝與自來水管一陣看。雖然這事物已不是新鮮的玩意兒了,然而卻還是讓她獲得了諸多的興趣。畢竟,她如今住下的大福客棧還未接上自來水。像這樣方便的東西,她總會羨慕的。
身旁引路的姜啟明並未看出香卉小小的心思,正扭著頭對著玉珍說話。
「嗯,我是昨天晚上才到的。因為有女人和孩子,所有路上要走得久些。」他說著,然後微微地笑了,「我這次回來,是帶了狗子哥重要的家眷的。我從他們那兒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我相信狗子哥那起案子很快就能沉冤昭雪了!」
香卉听他這樣說,大概也能猜到他今日叫她們來是所謂何事了。正待要開口詢問詳細,卻在這時突響起一陣小孩子女乃聲女乃氣的叫喚。
「小叔叔你陪我玩!」一個半大的孩子從屋中沖出來,直接抱了姜啟明的腿。然後揚起一張歡樂的小臉嘻嘻地笑著,不諳世事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生憐惜。
姜啟明蹲子抱起那個小孩子,將他摟在懷里哄了一陣。
「好了,一會兒小叔叔就陪你玩好嗎?」他說著,還不忘在那小孩子的臉上親吻了一下,留下一塊大大的口水印子。
香卉與玉珍突見到這個孩子跑出來,都好奇地觀望了。見他這樣可人兒的小樣子,都忍不住想要逗他。一時間歡樂的氣氛蒸騰。
「是姜兄弟回來了!」這時候,一個盤發的女人听到聲音從屋中走了出來,見到玉珍與香卉,都略略地打了招呼。
香卉見她一身粗布衫褲,配著一張圓圓的臉,倒是一般鄉下女人的打扮。再望她腳上,儼然是一雙綁過足卻又放了足的小腳,走起路來曳曳生姿,這倒為她著實平添了幾許弱柳扶風的感覺的。
原來,這女人便是狗子的妻子了。那個正與姜啟明玩耍的半大孩子,是狗子剛過五歲的孩子。這次他們娘倆隨了姜啟明進城,是為了看望狗子而來。還有更深的原因,便是要弄清狗子主動認罪的真相。
姜啟明見幾個人都傻站在這里,便開口招呼著眾人進屋了。因為有女人孩子在,他也不便再叫些伙計兄弟過來。只留下方才那個領路的小哥作陪著,敘敘地寒暄一陣。
那狗子的女人名叫梨香,小孩子喚作毛豆。梨香在香卉與玉珍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說是自己第一次來省城,多少沒見過世面,你們可別見笑。
香卉听她說得這樣客氣,自是拉著玉珍一起自謙了一番。于是沒多久,那幾個不熟識的生人也就打成一片了。
從梨香的話中得知,她其實是並不知曉她丈夫入獄這件事的,若不是那日姜啟明去找,她至今還被丈夫蒙在鼓里。不過最近,她倒是遇到了蹊蹺的事情。就是前一陣的時間,狗子突然為她寄去了三百塊錢。
「當時我接到寄來的錢時就覺得稀奇。雖然狗子從前也讓人往鄉下給我們娘倆寄過錢財,卻沒有像上次那般多。我一個不識字的婦道人家也無處去問,若不是這次姜兄弟告訴我狗子被關了,我到現在也沒覺察出那三百塊錢有多蹊蹺……」梨香說著,不覺抹了眼淚。身旁那個叫做毛豆的小孩子,見母親落淚,自是哇的一聲也哭將出來。一時間場面亂作一團。
「嫂子,我不是說過狗子哥會沒事的,你看你……」姜啟明當先開口勸了。身旁的幾人見了,也是不約而同的一陣勸慰。
「是啊,梨香姐,你真犯不著。狗子哥是含冤入獄的,姜大哥方才都說他已模到了線索,相信不久的將來,狗子哥便真的會出來了!」香卉說著,一把摟過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毛豆,將他放在膝上細細地哄。那小孩子哭得聲嘶力竭,雖不甚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被情景觸動的只顧哭。
對坐的梨香听到大家都這樣勸了,也就不好再哭下去。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向外倒著委屈。
「我只求我們家狗子平安出來,我若知道那三百塊錢是這樣厲害,我當時打死也不敢接的……」她絮絮叨叨地又說了幾句,皆是自責的話語。
玉珍見她這個模樣,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此等景象觸動的。畢竟這事雖是她導致,但也因她而起。想到此處,她也感到深深的歉意了。
「是我對不住,梨香姐,你別哭了。」玉珍說著,那眼眶也不覺微微有些濕潤,「若不是那日大伙為我出手,又何來這樣的是非?總是我的不好,我……」
「玉珍,瞧你說的!好似我們要怪你了!」姜啟明听到玉珍說話,趕忙插嘴打斷了她,「那幾個外地商人為非作歹,我們幫你也是為了正義和公道。就算那日被脅迫的不是你,我們也一定會出手相救的!」
旁邊的小哥听了,亦是一片正義凜然。只顧點著頭,口中說著江湖義氣的話。
玉珍听姜啟明與小哥這樣說,雖還有些心情沉重,但臉色已不如先前那般難看了,再看梨香,似乎也並未有責怪于她的意思,不由得心頭就感到一陣妥帖的輕松。
然後大伙又圍繞著怎樣營救狗子的事說了一遍,並商量等到下午的時候安排一次梨香與狗子的會面。梨香一听自是感謝了一通,不過這次倒是沒有再落下眼淚。
之後香卉與玉珍被客氣的姜啟明留在家中吃了午飯,幾個女人都來幫忙,用新鮮的蔬菜與切面做了簡易的飯食。配上那糕餅之類,這一餐倒是吃得快活。
不過因為探監人數有限制,在商量後姜啟明決定只自己和梨香母子同去。並未麻煩香卉甚至是玉珍。香卉與玉珍自知即使是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的,也沒有多加強求。于是在吃過飯後,依舊由那小哥原路送回了大福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