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夜闌珊 連夜雨(三)

作者 ︰ 淺芷

香卉詫異地佇立在人群之中,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何事。(更新最快)只知道方才那個被喚作張子志的學生突然仰天長嘆,繼而就朝著人群的方向大聲呼喊了。

四周,盡是一片激蕩的情緒蒸騰。在這個有些陰晦的下雨天,這樣的呼喊聲像是可以刺穿天幕般的利劍,只讓那天幕急速地墜下簌簌的冰冷。

耳畔,那聲浪只是一浪大過一浪的模樣。隨著張子志的領頭,這些本就存了憤懣的學生,就像是完全陷入了瘋狂之中,呼喊著,叫囂著。人潮洶涌,聲勢震天。

天幕之上,那獨留下的粹白顏色,像是催命似的魔咒,罩著這個蒼茫大地。清冷而寒瑟的氣息,便在周遭的天氣中流轉不休了。

香卉抬手抹了一把臉上涼颼颼的雨水,有些瑟瑟地哈出一口白氣來。

這時候本是連綿的小雨已然漸大了,如傾瀉的一斛斛珍珠,落在這個城市。青灰色的城市,便在這樣冗嚷的時刻,決然變作了濕漉漉的模樣。

「還我山河!為中華自主而戰!」那些渾身濕透的學生,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歇斯底里的,勢要將自以為是的愛國之心彰顯。

隊伍的最前方,那坐在馬背上的陳禹看著下面的情緒激動的學生,並未說話,只用著一雙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住那方被警察重新按到在地的張子志。

「放了張子志同學!政府要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抗議!我們不服!」本就前俯後仰的學生隊伍中,有好事的學生依舊叫喊著。那離得最近的警察衛戍,只好將他們一一壓制。一時間,場面亂作一團。

「媽的!」身旁。(請記住的網址.)那一臉肥膩相的警察頭子朝著學生隊伍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後又煞有其事地抬頭望了坐在馬背上的陳禹,微微抿了嘴角。似乎想看他如何收場。

「陳少,這學生鬧事已然激烈。若是不抓上幾個以儆效尤,恐怕上面也會指責我們警察署辦事不利啊!」那警察頭子抱拳說了一句,然後挑了眉毛繼續道,「若是任這些學生繼續鬧下去,恐怕陳少在軍界的威名也會受到影響。到時候……」

陳禹听著這警察頭子這般說,心中知曉他定是在嘲笑自己對于這群鬧事學生存了婦人之仁。當下也不說話,只吩咐了身旁的副官。

「中言,把張子志給我綁回去!其余學生立即疏散!」他說了一句,也不顧那警察頭子如何進言,只牽著韁繩,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赫然離去了。

那平素跟在陳禹身旁的副官許中言,听陳禹這樣說,自是不敢怠慢。立馬喚過幾個親信的衛戍士兵,將張子志架起拖走。誰知,那張子志竟也像是預料到了陳禹會有這樣一出。並不反抗,只大義凜然地向著身後的學生隊伍又高亢地喊了幾句口號。皆是自由民主,驅除外侮之類。

那本是熱鬧非凡的隊伍,因為張子志的突然被抓,一時間失去了主心骨。又加上了許中言在陳禹走後,默認警察署可以抓去幾個鬧事的主力學生交差。另外的學生雖還有心接著抗議,但畢竟有同學被抓的先見,也並不十分反抗。不多時,人群便逐漸散去了。

香卉站在隊伍中,直到隊伍漸漸散去,才得了空子往法院的方向趕。

這時候,因為雨大的關系,各處的男女學生都忙著躲雨去了。有的捎帶雨傘的,就干脆就地撐起了雨傘遮雨。道路上,一時有疏疏落落的杏黃色、黑色油布傘盛開。像是璀璨的煙火,勢要照亮這寒冷蕭瑟的天。

到達石先生告知的法院時,玉珍的案子已經結束了。

有密密匝匝的人群正從法院的雕花鐵門中一涌而出。有撐著傘的,有搭著雨披的,還有的只身陷入雨中。團團因為遇冷而呼出的哈氣,像是一朵朵悠閑的雲朵般漂浮。看起來,倒是幾多好看。

香卉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踮著腳尖朝法院的門內張望。心中一片郁結,只怪自己沒有遇到什麼好好的日子,竟這樣耽誤了玉珍的開庭。不免在心中默默念叨起來,盼望玉珍沒事。

正想著什麼。那逐漸蕭索起的法院門中,竟驀地轉過石先生與玉珍的身影。香卉見了,便踏著雨水踏踏地跑了過去。

「玉珍!」她驚喜地喊道,像是小孩子吃到糖似的高興,「你被釋放了?真好!」她笑著說,然後伸手過去握住玉珍的手,卻被玉珍一臉鄙夷地甩開了。

「你怎麼這會兒才來?」玉珍不滿地癟了嘴,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似的,「你當真是靠不住,要不是今日有石先生在,我都不知道……」她突然戛然而止,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身旁那本是心不在焉的石先生突然听到玉珍這樣若有似無的夸贊,像是很高興的客氣了。

「哪里哪里,瞧你說的,我幫你可是應該。」他頓了頓,像是又想到什麼,只回頭望了香卉,「不是說好在大門口見,你怎麼現在才來?」

香卉見他問,又心想若是不與玉珍解釋,她這樣小心眼的性子,定是以為自己要落井下石了。于是便將自己在出門後遇到學生鬧事的情況給說了一遍。

「果真鬧事了嗎?方才我來的時候,已經望見那門外聚集了很多學生,沒想到竟是鬧事……」石先生不緊不慢地跟了一句。

香卉見玉珍出來,又看石先生洋溢著輕松的眉目。便知今日玉珍定是被當庭釋放了。心中高興,但還免不了將方才審判的情況問了一通。

原來,不僅是玉珍,還有那個同時被捕的年輕的黃包車夫姜啟明,都在密斯月兌吳的辯解中,因為證據不足為理由當庭釋放了。

「今日的這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玉珍總算是被無罪釋放!這點就值得慶賀!」石先生開口說了一句,微微抿起的嘴角中,那赫然生出的豁牙,竟也看起來不是那麼的滑稽了。

「這也不算是皆大歡喜。雖然我們被釋放,可是……」玉珍听罷石先生的話,便這樣開口。那眉宇中透出的擔憂,卻讓方才還欣喜的表情,頓時煙消雲散了。

香卉見玉珍這般,本想听她接著說下去,可誰知正在這時,身後的不遠處竟有人喚了石先生的名字。

「石昌宏,你過來這邊一下!」

香卉玉珍同時應聲望去,卻見是一身洋氣十足的密斯月兌吳。正提著皮包,站在不遠處對著石先生揚了揚手。石先生見狀,雖不知是何事,但也禮貌地問都沒問,就撇下香卉他們,徑自過去了。

「這是車費,你們坐車回去!他走時伸手從口袋中取了兩塊銀元出來,親遞到玉珍手上,又就著玉珍的手,握了又握。然後在玉珍詫異的眼神中,朝著密斯月兌吳的方向去了。

「那密斯月兌吳許是找石先生談這次的案子,要不我們先回去?」香卉見玉珍被石先生握手後臉色有些不好,便掩飾性地說了一句。玉珍也就沒有說什麼,只是低調的點了點頭。

「啊!對了!我要等姜啟明的!」在她們才走了幾步的時候,玉珍突然尖著嗓子說了一句。然後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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