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善人名朱元亨,最繁盛的時候,他蓄養了五千只鮫偶,日日織綃不停,夜夜泣珠成盤。十三年前,冰霜戰車風靡聖土,西市首攖其鋒,受到的破壞也最慘烈。事後,他清點了一下,一百個鮫偶沒落得下一個,但存活下來的都是極品,他依然是朱大善人,人所敬仰的朱大善人。此時,朱大善人府上。
朱元亨擺出一副不願管閑事的樣子。畢竟這種「殺人越貨」的事跟他沒關,他家朱府也不是義務仲裁機構。他有一個不錯的習慣,不佔人便宜。這是富人的優良傳統,說白了就是不因為有兩錠金子就鼻孔朝天走路。
而遇到難以調解的事情,人們就會想起朱大善人。只要懇求兩句,獻上紅封,朱大善人就會很樂意做這件事兒。問了各自幾句,了解了大概。對著王小盾說︰「你說那黑影,多高?胖瘦?」
「一人多高,略瘦。」
「和你這樣?」
「差不多,但比我還瘦。」
「你說他們有兵器?」
「對,細刀,三尺來長,他們雙手握著。」
「雙手握著,那就是長柄咯。」
「差不多。」
有人翻檢了一下傷口,傷口很淺,呈流線型劃在喉頭,很明顯的一招擊殺。尸體的凹陷部位開始出現淤斑,並沒什麼異樣。
「你沒看見他們面目?」
「沒。不過他們似乎穿著斗篷。」
「斗篷?」
「對。穿著斗篷就是怕被發現,拿著刀就是為了以防不測。他們有備而來。」
「是,你所見正合你所想。你們都看到听到了什麼?」朱元亨對王小盾說完,轉向對著另一撥人問道。
「起先,王哥約了李甲和柳乙去收魚。後來,我們听到叫喊,沒在意。」他們習慣了王哥的稱呼,改不了。
「為什麼沒在意?」
「在擲骰子玩,有點鬧。」
「僅此而已?」
「對,是這樣。」
「期間有沒有人離開。」
「當時就我們五個。」
「那就是沒人離開了?」
「有,趙老頭離開過。」一人指著另一個胡子拉碴的人說。
「你去哪了?」
「撒尿,就在門外,」趙老頭回答。
「什麼時候去的?」
「李甲柳乙他們剛走一會兒?」
「你去了多久?」
「就一兩句話的功夫?」
「一兩句話?」
「你知不知道王小盾出海?」
「知道。」王小盾回答說,「我出海時候,看見他在幫人收魚,我們還說了話。」
「說的什麼?」
「就是平常打招呼而已。」
「趙老頭,你說你在李甲柳乙跟王小盾離開的時候出去了一會兒,而且有一兩句話的功夫。」
「我是去撒尿。」
「誰能作證?」
「沒人作證。」
「王小盾,你們離開貨棧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閑雜人等?」
「應該沒有。當時我們都挺高興,沒太注意。」
「就是不確定有閑雜人?」
「可以這麼說。」
這時候,不需要再多說什麼,眾人的目光一致投向趙老頭。可是,任誰也不信,因為趙老頭無論做事還是賭錢都是講規矩的人。
雖然講規矩,也保不住犯一次渾。趙老頭直被眾人的目光駭得哆嗦,大叫饒命。
真相大白。眾人都這麼覺得。
只有朱大善人嘆了一口氣。他心里明白,以他的耳目尚且不能斷定這片地盤來了這麼三個披著斗篷的人,更何況其他人,更何況區區的趙老頭;再說,趙老頭拿什麼與那斗篷人交換,出賣消息?既然斗篷人能做到朱元亨都不能察覺的行無蹤影,何須趙老頭的消息;趙老頭是幫凶?斗篷人搶便搶了,何須一個趙老頭作禍端;找個替罪羊?那就應該拖得更久些,一兩句話的功夫做得來什麼事情,而且出現了三個斗篷人,不是一個。
那麼凶手是誰?
王小盾。即便是沒有捕到魚,為何一定要殺人?王小盾也不是這樣的人啊。現場?恐怕早已被海水沖刷的干淨。
朱元亨忖度著,一時無主。但他不是一個沒有主意的人。說︰「王小盾與趙老頭都有嫌疑,暫且居住在我府上。」
眾人一致贊同朱大善人此舉英明,大是感佩一番,自是無可違逆。怎又知道,正是此舉,保護了趙老頭和王小盾呢!
朱大善人已經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