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宮,偌大的宮殿燃著淡淡的燻香。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渾渾噩噩中,拉姆夢到了很多很多東西,美麗的山林,扎巴德溫存的笑臉,然而這僅僅是些零碎的片段,纏繞著她更多更濃重的,卻是恐怖的噩夢。
陰冷的牢房,殘忍的酷刑,倉央王妃帶血的尖刀,仁青那張無恥的臉,還有……一群若有似無的男人……
痛,再次席卷了身體。輕蹙眉心,淚,如同心尖的鮮血無止境的肆意橫流,滴在枕邊、滲入發絲……
周身的感覺已不再是那樣的冰冷,熟悉的氣息重新彌漫在回歸的意識中。
緩緩睜開雙眼,其實在睜眼之前,透過飄散在空氣中的檀香以及殘存的些許零碎的記憶,拉姆已經確信自己安全了。
眼前模糊的視線在逐漸變得清晰。
那個男人就坐在自己身邊,寬厚的背映入眼簾的瞬間,拉姆的情緒再也不能自已,壓抑在胸中的傷感砰然炸開,化作苦苦的淚水,蝕骨*般痛徹心肺……
雙手緊緊捂住嘴巴,她不願讓哭聲驚擾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安慰。這個男人是如此的愛她,可她,還能配得上她的扎西嗎?
似乎是感覺到拉姆壓抑的哭泣,男人轉過頭望著她,那紅腫的眼眶提醒著躺在床上的女人,他也哭過了。
「你醒了?」
一個嘶啞哽咽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心痛,亦有沉沉的黯然。
拉姆嘴唇顫抖著,張了張口,吐出一縷微弱的氣聲兒,「為什麼救我?」
扎巴德的氣息因了拉姆這一句話而猛的一抖,深邃的眸中,依然是通紅的血絲。
將頭轉向一邊,不願意再看那張淒慘的容顏。
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強暴,若說一點都不在乎,那又怎麼可能?
仁青的話,就像一句句可怕的魔咒般,始終縈繞在耳邊。
奪回了王位又怎樣?你的王位上,永遠躺著你的女人和我交歡的身體……
你的兄弟不止我一個……古格未來的王妃,是個和軍妓差不多的女人……是個和軍妓差不多的女人……差不多的女人……
當周遭的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再去細細的回味這些話,扎巴德只覺得眼前陣陣眩暈,大腦「嗡嗡」作響,仿佛要炸開一般。
「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回來?!」狠狠地咬著牙低吼,連扎巴德自己都不清楚,他此時的眼中,是怎樣令人害怕的神色,「你用自己的身體做誘餌,你把我置于何地?!」
拉姆淚汪汪的凝視著他許久,男人無限痛苦的斥責讓她明白,她的扎西知道了一切,知道了……一切……
「扎西……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夠了!」扎巴德再次痛苦的低吼著打斷了拉姆的話,將頭轉了回去不再看她,也不再說一句話,甚至連簡單的安撫也沒有。
片刻後,卻又搖首苦笑,星眸中是茫茫的水霧,「對不起?你哪有對不起我?你做的太精彩了,美人計……你……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坐在王位上,情何以堪?我的王位,是用自己女人的身體換來的……是靠犧牲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換來的……」
心中漲滿了哀傷,眼淚霎時如同洪水決堤般奔涌而出。
他在恨自己,他這是,在聲討自己呀。
縴柔的小手顫抖著抓緊了男人身上的衣襟,沙啞的嗓音泣不成聲,「扎西……我……對不起……扎西……我對不起你……」
反反復復哭喊著這句對不起,可這話,終究是改變不了事實。
她冒死,將自己置入險境,只為助他一臂之力,然而,他到底,還是將她看做恥辱的象征。
是她做錯了嗎?這樣的結局,難道就是背叛了索朗大哥的報應?
事成之後,以死謝罪。
是呀,她的承諾,要應驗了。
緊緊閉上霧蒙蒙的雙眸,苦苦的勾起唇角,「扎西……你一巴掌劈死我吧……我……已經髒了……不配再做你的女人……」
一句話,令男人的劍眉緊緊擰成了一個疙瘩,星眸中閃爍的淚花愈發帶著心碎的痛。
沉默半晌,扎巴德起身走出了凌雲宮,只給拉姆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啊!」
門外,傳來扎巴德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
窗外的陽光,閃爍著暖融融的光暈,拉姆瞪著一雙眼楮直直的盯著天花板上華麗的彩繪,那些鮮艷的色彩此刻卻是無比的刺眼。
淚水早已流干,干澀咸脹的雙眸定是毫無生氣,就連那涂著金粉丹青的鳥兒都在嘲笑她。
她該如何,才能讓自己永遠沉睡,再不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