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陌辭出葉家,帶了隨從,一路奔文府而來。文夫人聞報,說楊院使親至,不禁又驚又喜,忙親至門前迎了,請入前廳。
楊陌大步進得廳來,袍服輕擺,大咧咧客位上首坐了,左右望得一望,輕輕咳得一聲道,「怎麼,文大夫不在府里麼?」
文夫人聞問,忙道,「在!在!只是……」話到中途,不禁面有難色。雖說楊陌與文子安同為正二品,但一個是當朝寵臣,一個僅為一介囚臣,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此時文子安病中,斷沒有請楊陌進去探視之理。
「只是?」楊陌濃眉淡挑,抬了手,好整似瑕的整了整衣袖,慢悠悠的道,「只是……不願見本官,是嗎?」
此語出口,文夫人心中一驚,忙道,「大人說哪里話來,只因子安病體沉重,無法見客,還請大人見諒!」
「病體沉重?」楊陌漫聲重復,一雙幽冷的眸子直直的盯向文夫人,「此話可真?」口中淡漠清冷,心中卻是一跳。瞧文夫人這般神情,文子安竟是病的不輕。
「自……自然是真的!」文夫人忙應,眼見楊陌滿臉置疑,心中亦是慌亂。這楊陌與文府,素無恩怨,今日尋上門來,又是這般神情,竟是不知其意。
「那倒巧了!」楊陌輕輕點頭,慢慢站起身來。文夫人當他要走,輕輕松得口氣,卻聞他輕道,「本官既是太醫院長官,自當替文大夫診治,還請文夫人帶路!」
文夫人聞言,更是錯愕。平日里,莫說是楊院使,便是太醫院中的一個尋常太醫,文府也是請之不動。今日這楊院使自個兒提出要為文子安診治,卻不是怪事一樁?口中應承,側了身頭前帶路,心中卻是念頭百轉。思及這幾日來,將軍府信使頻臨,心中暗暗一驚,「難不成,這楊陌竟是胡和魯所托,來試探子安病情?」一念及此,雖是心驚,卻亦坦然。沿石子小徑快步而行,至得後院,穿過一片小小花圃,帶著楊陌入了文子安所居小院。
楊陌入得門來,眸光淡掃,但見院子雖小,卻也收拾齊整。左手院牆邊兒上,種著幾竿修竹,竹下一張小小的石桌,桌上置著個藥爐,正自熬著壺藥。石桌旁有兩個石凳,一個丫頭正自左首石凳上站起,躬身見禮,卻是神色驚異。
楊陌隨著文夫人右轉,見文夫人命丫頭打了簾,便即躬身而入。外側花廳僅擺著張短塌,塌旁小桌上,燃著一爐暖香。隨著丫頭指引,轉至左首,便入得文子安臥室。但見桌幾雖少,卻也極是精致,牆邊紅木大床上,淡黃錦繡絲幔低垂,雖顯富貴,卻不見奢華。
丫頭打起床幔,楊陌緩步近前,眸光掃向床上的人,卻是心頭一緊。但見錦衾之上,露出慘白的一張臉孔,雙眸闔攏,長睫低垂,正自昏睡。原本豐神如玉的容顏,此時但見憔悴瘦損。
「子安!」文夫人上前,自他肩頭輕推。楊陌待要阻止,卻見床上人眉端微蹙,已自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