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為蕭小感到惋惜,倘若生在另一個家庭,這個孩子也許不會這樣,回頭去望望小女孩家的菜攤,那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正朝這邊看,發覺有人看他,眼光像老鼠閃閃躲躲,幸好有人來問菜價,這才忙亂地轉移了注意力。小米的心里有了疑問,難道自己錯怪了那個在騰雲駕霧的廚房里的男人?他才是這個雞一拉屎就怕浪費糧的女人真正的丈夫?
三角眼叫劉翠。劉翠蕭小的表上填的,第一個監護人的姓名。顯然在她心目中,媽媽比較令她臉上有光。填寫另一個監護人資料之前,蕭小猶豫了一下,問她媽,「這一欄要不要填?」那是一個藏有秘密的眼色。劉翠開始說不填,接著又說填。弄得蕭小煩她,問︰「到底填不填?」劉翠考慮到什麼,不情願地說︰「填吧。」蕭小在表格上的姓名一欄填「蕭大柱」。大約那個滿臉胡茬的男人就叫蕭大柱吧。小米斷定。
劉翠理所當然要去看一下學校,深入了解那間將寄托她孩子的蔚藍未來的學校,小米給學校招生辦打了電話,那頭听到有學生可能要交三百塊定學位費,當即回話,校車即刻到。
在等校車的時候,市場里也漸漸來了一些買菜的,劉翠和蕭小回菜攤那邊去幫忙,蕭大柱好像遇到了什麼焦頭爛額的事情,劉翠戳著他的鼻梁呵斥什麼,小米听不懂他們的家鄉話,距離又遠,以為與自己無關,沒有用心去辨听具體內容,只知道看那模樣,八九不離十,準是一個在罵人,一個在挨人罵。
林小米絕沒想到一個劫難已經躡手躡腳來到她身邊。
她矛盾著,要是蕭大柱突然又暴跳起來,自己要不要去擋架?但在全世界幾十億人民的手表都跟著馬不停蹄地揪緊發條的整整十五分鐘里,小米一直沒有那個制止弱勢群體反抗強勢級體壓迫的機會,人家蕭大柱至始至終畢恭畢敬,俯首稱臣,好似一個被雇佣來听罵的,和顏悅色,任隨劉翠挑釁,謾罵。他哪里是沒文化,粗人,買菜的,就憑這境界,不給他頒個突出的什麼獎多說不過去啊!
劉翠許是罵累了,坐上校車那會,一直望著窗外,眼圈是紅了嗎?別人沒看到,只從離她最近的窗玻璃上,隱隱約約的影子,感知她是沙子進眼了還是怎麼的,趁人不注意就揉擦一下眼眶。小米想跟她詳細介紹一下學校的情況,一直苦于沒有機會,時不時盯一下她,大有要去扭她的脖子過來听自己講解一番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