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草搖啊搖啊,她的手在哪?他拉不到……再也不可能了,原來不屑的事,現在奢望不來了……墳墓上的黑白相片里的笑臉,從此與他陰陽兩相隔了。在他的世界里,酒是寂寞釀的,越喝越寂寞;煙絲是寂寞種的,越抽越寂寞,連睡眠也有寂寞的影子,每天夜里來叫醒他,讓他在黑暗里翻來覆去折騰。他需要一個家,家庭成員里,自己和兒子是不可或缺的,其他的,或者說其他人,至少現在還不是考慮的時候。他常常夢見自己帶著兒子在花園里散步,兒子要跟他玩抓迷藏,可他一眨眼,花園就變成了荒漠,任憑他怎麼叫喚,兒子也不出來見他。兒子不肯原諒他是應該的,他譴責自己不是個好東西,年輕的時候記掛的那點破事簡直就是在糟蹋幸福,他愧對妻子,愧對兒子。他一個心思把兩份愧疚傾注在兒子身上,祈求兒子的原諒。對于齊興,他不想使用男人的那點狡猾詢反問她︰是不是覺得哪個餐館的菜好吃,就得把自己栓在那個菜館里?也並不討厭她,只是對其產生的愛意已經在她愛鬧騰的手掌心里,一點一點地漏掉,一點一點地漏掉。
齊興的心上有一個倔強的傷口,不肯愈合。她想拴住身邊這個人的心,可他的態度是一把一把冷冷的鹽巴。三十五歲的年齡讓她慌,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情,不求回報,只要他接受自己付出的愛就好,並不像後來那麼強烈渴望他回報她的付出,也疼她一會會。破壞原有的平靜的罪魁禍首是年齡這個歲月癟三,一會一會就來她的臉上,心上撒野,又是點斑雕紋,又是大吹喇叭,她能安靜下來嗎?她需要一個能療傷的窩,這個窩里必須有他,必須。在他的懷里,她的心就能安靜,能快樂。可他的態度模稜兩可,有時讓她覺得他心里有她,有時又讓她覺得他要把她推得遠遠的……在掙扎得很痛很苦的時候,她倒寧願他堅決地回絕她,不給她任何僥幸的可能。那樣,她能絕望,一了百了……這麼死耗著,讓她欲罷不能……有時也想放自己一條生路,發狠下決心的時候堅決如鐵……可是,可是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由不得她,他一出現,就前功盡棄,什麼決定都柔軟化絲,一條一條,輕輕地,狠狠地勒著她,疼痛並快樂。她算是看透了,男人快活的那會說的話就像寫在牆上的粉筆字,雨一下,什麼都干淨了。最後爭取幸福的砝碼只剩下姐姐臨終前對他的囑咐了。他現在不叫她等等了,而是以可怕的沉默抗拒要挾。她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