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一直抬到觀雨樓。
納蘭玉曦一下轎,就被軒轅瑾死死抓住,直至房門前。燈下,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次終于松了口氣,道︰「納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都怨本王,沒有早點發現,讓你受驚了!」
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口灌下,納蘭玉曦憤然道︰「該死的無情谷主,鬧了大半夜,連一杯茶也舍不得!三天後如果他敢來,本小姐一定要叫烈焰好好地招待他!」
一想到烈焰,不禁瞪圓了眼,四處搜尋︰「烈焰,烈焰!趕緊給我出來!這次我遭受了這些罪,都是你這家伙害的!哼,不要以為不出聲我就找不到你,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不快爬出來!」
門外抱劍而立的七哥暗暗詫異,卻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眼簾,又閉上,靠在牆上假寐。他無形中散發出的殺氣,令幾名侍衛心驚膽戰,不由悄悄挪動了兩步,以圖避開那殺氣。
軒轅瑾搖搖頭,道︰「烈焰喝醉了,這會兒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納蘭,以後心情不好,本王可以陪你說說話,你千萬不要再折騰自己了!今晚,若非本王不放心進房來瞧瞧,恐怕到現在還不知你被人擄走了!納蘭,不要再如此冒險!」
納蘭玉曦聳聳肩,不在意地道︰「你甭擔心,過去,姐姐我少說經歷了七八次綁架,能沒有點對付綁匪的心得體會?」
軒轅瑾狠狠地瞪著她。
「好啦,姐姐我答應你,下次遇到這種事兒先給你打招呼,絕對不會單獨行動。不要那樣瞪著我嘛,人家今晚大大地受驚了,好不容易月兌離苦海,你又要嚇唬人家!」納蘭玉曦嘻嘻地笑著。
軒轅瑾無奈地道︰「納蘭,本王是說正經的,你怎就不放在心上?那個無情谷主可是冷酷無情,今晚已是萬幸,你還想下次!」
「親愛的小瑾,姐姐我有上帝保佑,能逢凶化吉。放心吧,姐姐我不會那麼早就香消玉殞的,咱一定會完好無缺毫發無損地離開軒轅回到永浩哥身邊的!」納蘭玉曦安慰道。
「你……仍然想回去?」軒轅瑾悶悶地道。
納蘭玉曦眉一挑,笑吟吟地瞅著他︰「小瑾,你不會對姐姐我產生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吧?」
軒轅瑾不禁紅了紅臉,輕咳一聲,站起身,道︰「夜深了,納蘭,你好好歇息,明兒中午本王來叫你!」說著,逃也似的大步離開房間。關上門,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到門口閉目眼神的七哥,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你們,好好守護納蘭小姐,若再有差池,提頭來見!」他冷冷地對侍衛道。狠狠一甩袖,一腳踢開自己的房門,砰地關上。
七哥一動不動,聞所未聞。侍衛們暗暗交流一下眼神,握緊了刀,打起精神。
頓時,安靜下來。死一般的沉靜。不,仍是有聲音的。屋外,蛐蛐兒們在吟唱,風輕輕搖動樹枝,間或,是巡夜的侍衛沙沙的腳步聲。更遠,水塘內的青蛙正在開演奏會。
安靜下來,腦子卻異常清醒。今晚的事兒,一一在眼前回放,納蘭玉曦一陣後怕。天知道,當時自己的腳都軟了,心也跳得厲害,如果不是堅信軒轅瑾能很快發現自己失蹤,堅信自己一定能平安離開那間陰暗的屋子,早已是精神崩潰。轉輾反側,一片混亂,睡不著。起來,盤膝打坐,但也無法安靜下來,反倒氣息更為不平穩。算了,不要勉強自己,強制練功說不定會走火入魔的!她從床上爬起來,套上一件外衣,打開門。
侍衛們忙挺了挺脊梁。「納蘭小姐有何吩咐?」副統領陳雷忙問。
納蘭玉曦按了按脹痛不已的太陽穴,蹙著眉道︰「陳統領,麻煩你給我拿一點葡萄釀來,我睡不著!」
「這個……」陳雷遲疑著,看了看軒轅瑾的房門。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地窖取吧!」知道他是怕軒轅瑾責罰,納蘭玉曦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七哥淡淡地道︰「夕顏姑娘,在下陪你去。」
「好啊,七哥,咱們走!」納蘭玉曦高興地道,悄悄地對他道,「其實,我最怕黑了,晚上從來不敢單獨出門。噓,不要告訴別人!」
陳雷趕緊和兩名侍衛跟上。
陽城的夏夜,並不十分炎熱。一頭卷發散披在肩上,皎潔的月華輕輕灑落在如玉的臉龐上。望著天邊的月牙,納蘭玉曦默默無語。
「夕顏姑娘,對不起!」七哥突然道。
納蘭玉曦頓了頓足,笑道︰「話說回來,是七哥又救了我一次,否則剛才已經命喪無情谷主手里。七哥,謝謝你!」
七哥也不知自己是怎的。她和自己並沒有關系的。
「七哥,你願意永遠生活在黑暗中麼?」納蘭玉曦問。
七哥沉默片刻,道︰「這是宿命,殺手的宿命!」
納蘭玉曦垂下眼簾,道︰「世間真有命運這東西麼?以前我不相信命運,認為自己的命應該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從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軒轅王朝開始,我不得不相信,世間真有‘命運’。可是,我不甘心!我不要留在這個地方,哪怕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對我都是煎熬,我必須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抬頭,她眼中熠熠閃光,堅定而自信。
「你的家鄉是怎樣的呢?」不善于與人聊天的七哥終于找到一個話題。
「想回到那里,是因為有一個人,愛我、寵我、等我整整十年的人。本來,還有兩天,就是我們的婚禮,可是……」她沉默下來。
見她一臉的落寞,七哥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跟著她默默地行走在夜色中。
半響,納蘭玉曦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道︰「可是,我相信,我一定能離開軒轅,一定能回到他身邊!七哥,你相信麼」
七哥無聲地點點頭。
「七哥,你一定奇怪我的那個叫熙若的妹妹到哪里去了吧?」納蘭玉曦捉黠地眨眨眼。
七哥道︰「她已經被送走了?」頓時覺得不對,既然熙若能順利回到家鄉,為何夕顏就回不去呢?
「呵呵,這可是一個秘密喲,很有趣的秘密。來,我告訴你——」納蘭玉曦拉過七哥,伏在他耳邊低聲道,「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熙若!」
七哥一愣,細細一想,頓時恍然,道︰「原來,熙若就是……」
「噓——」納蘭玉曦瞧了瞧身後不遠的陳雷等人,道︰「不要說!這事兒你不會告訴包括無情谷主在內的別人吧?」
「你,為何要告訴在下?」七哥問。
納蘭玉曦看著他的眼楮,道︰「因為,我不能欺騙你;因為,我當你是朋友!」
朋友?七哥不由震撼。朋友,自己有資格擁有朋友麼?
「還有,我並不叫什麼夕顏,我的名字叫納蘭玉曦,你可以叫我納蘭或者玉曦。夕顏這個名字我不喜歡。夕顏是一種白色的小花,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闃然零落。夕顏,也是一名紅顏薄命的女子,被一個貴族男子愛了又拋棄,生下一個不被承認的孩子,後來終于再遇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卻不被俗世所容,最終香消玉殞。」納蘭玉曦輕輕地道,「七哥,以前欺瞞了你,你一定生氣了吧?」
七哥搖搖頭,道︰「在下也覺得夕顏這名兒過于脆弱了些。至于其他,都不重要了。」
「七哥,你真的不生氣?」納蘭玉曦期待地看著他。
他搖搖頭。
納蘭玉曦松了口氣,拍著手笑道︰「我就知道七哥不會那麼小氣量!好了,好了,我終于可以放下那份愧疚了!」
為何要對我愧疚?七哥暗道,自己不過是殺手。
「七哥,今晚真是值得慶賀!走,咱們去喝一杯!」納蘭玉曦興致沖沖地道。
突然,閃出一個人影。「納蘭,這麼晚了還想喝酒?今晚的遭遇還不夠驚險?」軒轅瑾咬牙切齒地道,狠狠地瞪著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