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不過兩刻鐘的車程,便到了山莊前。四面古樹環繞,若非有齊壹等人領路,旁人看不出樹叢中竟然掩映著一座規模頗大的山莊。
「無憂!」納蘭玉曦輕輕念道,唇邊一抹微笑,「古人說‘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我非大智慧,自然不能高居廟堂;也非能人志士,自然也不能自得于市井。我只是一個紅塵俗人,還是沉湎于桃源世外吧!」
七哥不語,但已明了她的意思。「納蘭小姐在軒轅一日,在下便護一日。」
「謝謝!」納蘭玉曦燦爛地笑道。雖然沒有戀人之間的心跳與瘋狂,但是,卻有親人般的默契與信賴。所以,如果將來不能回去,她寧可與七哥尋一個無人之所終了此生。
她偏著頭仔細看著七哥,突然笑道︰「七哥,將來嫁給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如果小女子以後沒人要,七哥可否收留?」
七哥一愣,耳根一下子紅透。
齊壹等人趕緊離得遠遠的,憋著笑意。
「這個,已經到山莊了,在下讓齊伍將京城的情況給納蘭小姐說說。」七哥忙轉移話題。
納蘭玉曦撇撇嘴,嘀咕道︰「每次都這樣,好像人家是洪水猛獸似的,人家好歹是女孩子耶!真是不解風情!」
見齊壹他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納蘭玉曦一跺腳,大聲道︰「齊壹,你們偷听人家的說話!《論語》說‘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難道你們沒听說過嗎?」
齊壹艱難地將笑聲咽下,撓撓頭,為難地道︰「納蘭小姐,屬下沒上過學堂,只不過跟七哥學幾個字而已,哪里懂得那些大道理?屬下只懂得耍刀劍!」
納蘭玉曦眼一瞪,氣呼呼地搖著七哥的胳膊︰「七哥——」
七哥額頭的汗都快流下來了。「納蘭小姐,這……這里天冷。齊壹!」他喝道。
「七哥!」齊壹背一挺,忙應道。
「這莊子里的人都死了麼?怎沒人來迎接納蘭小姐?」七哥冷著臉。
齊壹忙正色稟道︰「回七哥話,齊伍已在那邊候了多時。」
齊伍很有眼色地跑過來,對七哥和納蘭玉曦行禮︰「屬下等已按納蘭小姐的吩咐對山莊進行了改建,買了些身家清白的丫頭下人。」
山莊大大小小十幾個院落,小橋流水、山石柳木、亭台樓閣隨勢而建,雖無高聳入雲的蒼天古木,卻也自然樸實,正符合納蘭玉曦的「原生態」要求。
「整個莊子,包括莊前莊後的田土、坡地、林子,共計五百八十九畝。」齊壹無奈地道,「京城地價太高,要想尋大一點的莊子不易,所以只好將就了,納蘭小姐若是不滿意,今後再慢慢尋。」
納蘭玉曦心里暗自換算。1公頃是等于15畝,等于1萬平方米,五百八十九畝大約就是三十九萬平方米!若是放在現代的城市,該引起多大轟動?她立即產生了懷疑,即便不是現代,這里畢竟也是天子腳下,也是寸土寸金,京城四周的土地大多屬皇親國戚,這麼大的莊子,再有錢也買不到。「七哥,你以為呢?」她淡淡地道。心里莫名地失望。
「咯 」一聲,七哥覺得兩人之間有了道無形的阻隔,但明知如此,卻是無法逾越。難道,這便是主上真正的意思?「狡猾的女人,瞞不過便實話實說。」主上的筆跡透著陰冷無情,冷徹了七哥的心。
「這里原本屬于無情谷,因為納蘭小姐需要,主上便轉給了納蘭小姐。」七哥道。
納蘭玉曦淺笑依然︰「算是投資?」
七哥默默地點頭。
指尖輕點著粉面,納蘭玉曦嫣然一笑︰「狡猾的冥王!」相似的話,不同的表情。「既然如此,本小姐便笑納了!」
七哥愣了愣,如此就算結束了?
見他不解,納蘭玉曦笑道︰「難道要我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七哥更是一臉驚訝。因為主上隨即寫道︰「那女人一定會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或者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說吧,你們那位冥王有什麼話轉告?」納蘭玉曦揚了揚眉。提到那個戴面具的家伙,她心里就憤然。神出鬼沒,故弄玄虛,裝神弄鬼!哼,哪天本小姐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呵呵,說不定是個丑八怪呢!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剛走進主院,便听到一個陰冷的聲音飄過來,的確是飄過來,像來自地獄,來自地心深處。「女人,本座已等得不耐煩了!」
納蘭玉曦嚇了一跳,一下子蹦到七哥身後,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臂︰「他,他怎麼來了?」
「嗯——」無情谷主不悅地冷哼道,「這莊子本座也有份兒,本座願來便來!」
「喂!鬼嚇人會嚇死人的!」納蘭玉曦不服氣地嚷嚷,「這是你自己自願轉讓給本小姐的,自然便是本小姐了。未經主人允許便闖進來,你這是強闖民居,是非法入室罪耶!」
無情谷主不覺好笑︰「哦?本座竟然犯罪了?」
「是呀是呀!輕則拘禁,重則判刑!所以,冥王殿下還是趕緊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本小姐就不夾道歡送了!不送不送啊!」納蘭玉曦亂舞著手,像趕惡心的蒼蠅蚊子一般。
「女人,你膽子不小!」無情谷主沉聲道。
納蘭玉曦將七哥當作盾牌,將自己擋得嚴嚴實實。「本小姐一向膽小,所以才不敢和你冥王多說廢話。」她理直氣壯地道。
銀色面具下,無情谷主冷冽的目光射向七哥等人。眾人心頭大駭,紛紛單膝跪拜︰「屬下參見主上!」
納蘭玉曦頓時顯露在無情谷主目光之下。
「哼!本座以為,爾等如今忘了誰是你們的主子?」語氣平淡,卻字字催人命。
大冷天兒,汗水滴落。
「屬下該死!」齊壹等惶恐。七哥面無表情。
無處可逃。面對那駭人的目光,納蘭玉曦干脆挺直脊梁,嬌喝道︰「喂,冥王哈得斯,你除了威脅還會什麼?瞪著本小姐干嘛?以為自己有二郎神的三只眼啊?還瞪!還敢瞪!小心長針眼!」聲音越來越弱。「干嘛要那麼凶巴巴地瞪著人家,人家可是弱女子耶,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贏。每次都這樣,讓人家脆弱的心髒承受非人的壓力……」她嘀嘀咕咕著,眼楮四處游蕩。
若是可以,無情谷主真想縱聲大笑。笑聲在胸腔盤旋,好不易才壓制下。「廢話?你當本座閑得無事?不知死活的女人!」他冷聲道,「還不快進來!小七,爾等門外候著。」
納蘭玉曦磨蹭著,行兩步退三步。也不知為何對那家伙如此畏懼,不,不是畏懼,只是討厭。按說,自己是他的主顧,是他的上帝。他非但不尊重自己,不討好自己,還對自己冷言冷語惡聲惡氣,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可是,自己不是心雄膽壯的「壯士」,而是嬌柔溫婉的「女士」耶。
七哥等人起身。揮揮手,齊壹趕緊領著人退下。「納蘭小姐,主上有事相商。」七哥低聲道。是安慰,也是保證。
「哦。」納蘭玉曦猶豫著,最終懷著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萬丈豪情邁進那道門。七哥將厚重的門簾放下。她心頭「 噠」一聲,腳步不安地朝後退。
「女人,本座的耐心有限。」無情谷主優哉游哉地安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呵呵呵!」納蘭玉曦干笑幾聲,飛快地調整笑容,「見到您非常榮幸,尊敬的冥王殿下!」
「哦——本座卻見你一副不甘不願的模樣。」無情谷主毫不掩飾眼底的譏諷。
「哪里?」納蘭玉曦幾步坐到離他最遠離門最近的位置。不是不甘不願,是壓根兒就不想。她月復誹。
「是根本就不想見到本座吧?」無情谷主道。
「你怎麼知……嗯,誰說的?」納蘭玉曦的心猛烈一跳,眨了眨眼,正色道,「本小姐正想當面向你致謝呢!多謝了,冥王殿下,能將這座莊子割愛給本小姐!」
「女人,可知‘外厲內荏’怎麼寫?」無情谷主冷笑。
納蘭玉曦端起幾上的茶盞,眉稍一挑,道︰「對不住,本小姐剛到軒轅,許多字不會寫。」這家伙該不會是沒事兒找本小姐聊天喝茶的吧?難道無情谷出現經濟危機,所以開始重視和本小姐的生意?還是這家伙準備轉移戰線,以京城為據點輻射軒轅各地?她飛快地打起算盤。
一時,屋內沉靜下來。
「女人,听說你膽子越來越大,不知是借了誰的膽?」無情谷主突然道。
納蘭玉曦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不解地道︰「什麼?」
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一股無名之火莫名其妙地升起。眉一揚,無情谷主死死地盯著她,恨不得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的腦袋切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