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波平靜,像鋪陳的整條綢緞,透過煙嵐傳來采菱人的歌聲。柳枝上有蟬鳴相和,老燕攜帶小燕,黑色的翅膀掠遍一張張女敕綠新荷。遠處山色嫵媚如眉黛,在霞光照耀下,天地一片璀璨。
休休安靜地坐在柳蔭下,眼巴巴望著渡船出現,祈望能夠看到父親的影子。然而人走船空,她還是失望了。
天際放了學,他見不到休休,猜想她一定又在湖邊等父親。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看她失落的模樣,心里也替她難過。
「你爹老是出外做工,估計過幾天就會回來了。」他安慰她道。
休休此時想見到爹的更加強烈。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走的,只記得那雙深邃莫測的眼眸,和他身上散發出的凌厲之氣,就是閉上眼楮,也無法擺月兌掉。
「爹,你什麼時候見休休啊?」她忍不住哭了。
天際不解,連忙哄她,「休休,你爹不在,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我爹是男子漢,你不是。」休休閃著淚眼。
「等我長大了,我也是男子漢。放心吧休休,到時我來保護你。」年少的天際昂首挺胸,一對劍眉挑得老高。
休休眨巴著眼楮,但她還是被天際認真的勁兒逗樂了。她咯咯笑起來,臉蛋紅撲撲的。天際有一剎那的恍惚,他想,休休長得真好看,一定是孟俁縣最好看的了。
休休依然天天等父親。
父親終于被她盼來了。那是個明媚的早晨,熹微映照父親提著工具的身影,船剛靠岸,她歡快地撲到父親的懷里。
陶先生一臉倦意,看見女兒還是綻開笑臉。他溺愛地撫模她的頭發,笑說︰「乖休休,想爹了?」
休休高興地點頭,執意要幫父親提工具。
「咱們回家,爹給你講很多好听的故事。」
父女倆一起回家,晨曦映照一大一小的身影,歡聲笑語回蕩在狹長的弄堂上空。
倪秀娥聞聲從家里出來,拉住陶先生,兩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休休听不懂兩個大人在討論什麼事,只是看見父親的眉頭越皺越緊。她的心里有了隱隱的不安。可是父親重新站在她面前,她看見的,還是那張親切開心的臉。
她的不安頃刻間煙消雲散了。有父親在身邊,她很滿足。那個似夢似幻的情景,她很快將它忘卻。她熱愛父親,有時父親會從外面帶來齊整整的麥桿緶,教休休編草帽,編提籃,一個個懸掛在靠近屋柱的檐角下,甚是好看。父親還教她識字寫字,耐心地教。這時候的父親又是淵博的,有著文人的氣質。
即使這樣,休休極少看見父親和母親說話,他們就像一對陌生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母親曹桂枝一向慵懶的,她對他們父女倆的事漠不關心,只有休休做錯了事,她免不了尖聲罵幾句。休休怕母親,天天跑去天際家避難,曹桂枝到後來懶得訓女兒了。她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終日拖著青白色的長袍,從院子一邊到另一邊,眼光飄在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