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真眼見蕭灝和休休兩人去湖邊散步,自己顯得無聊起來。她對他們的事漠不關心,因為這些于己無關,她的心思掛在一個人身上。
「表哥說過,今晚三殿下多飲了幾杯。現在他正在帳內,我不是趁機可以和他說話了?」
她得意地笑了,連走路也是蹦跳。到了蕭巋的帳篷前,才放緩了腳步,踮手踮腳地掀開帳簾進去。仿佛卷在風中,帳簾突然開了,鵝黃錦緞鋪在她的眉目前,遮擋了她的視線。簾子下秋月冷漠的眸子,像一潭沉積萬年的死水。
懿真不防秋月守在帳簾前,唬了一跳,胳膊被秋月拽住,一直拽到外面才放手。
「你干什麼?我要去見三殿下,你管得著嗎?」懿真撫模被揪疼的胳膊,氣急敗壞道。
「三殿下已經歇了,外人不得入內。」秋月冷聲回答。
「我不是外人!四皇子是他的親弟弟,我是四皇子的親表妹,我們沾親帶故。你算什麼?一個陪寢的宮女,一個只听主子差遣的奴才,竟然這般刁蠻無理!我告訴你,白天我是忍著這口惡氣,正要找機會與你算賬呢。怎麼,想阻攔我,我叫人打斷你的狗腿!」
懿真平日養尊處優慣了,對秋月自然連語氣也是極為鄙夷。豈料秋月不吃這套,硬邦邦地頂回去,「這里不是太僕卿府,是皇家狩獵場,自然有皇家的規矩。不讓你進,便是不讓你進,回自己的帳內呆著去,如何這等撒野?」
听完這番話,懿真氣得連呼吸都紊亂了,揚手就給了秋月一記耳光。
「狗奴才,這般跟我說話!」
秋月硬生生接了這記耳光,不自禁地便是雙手一推,懿真打了個趔趄,摔倒了。不過她很快起身,扯住秋月的衣襟,秋月也不示弱,兩人就這樣互相糾纏在一起。
守帳的護衛連忙過來勸解,蔣琛剛巧巡邏經過此地,喚過宮女趕快去叫四皇子。鬧騰間,驚動了帳內的蕭巋。他披衣出來,上前扶起秋月,微微蹙起眉問︰「秋月,出什麼事了?」
秋月說得毫不在意,「被她刮了一記耳光子……」
蕭巋這才目光閃亮地看向懿真,劈頭便道︰「鄭懿真,你敢打我的宮女?干脆別來了,我派人連夜送你回江陵!」
懿真平日也是自恃身份,雖是驕矜可從不曾親自動手打下人,如今為了蕭巋反被秋月激怒。她以為蕭巋會體諒,不想蕭巋為一個宮女如此冷薄她,心寒如掉進冰窖,捂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正在此時,蕭灝和休休趕到。懿真一見蕭灝,把滿月復怨氣都撒在他的身上,哭道︰「你騙我!說會讓我玩得開心,我大老遠的跟來這地方,卻平白遭人欺負!你自己跑得沒蹤影,連三殿下也不待見我!我是出于關心他,想問個境況,沒想到三殿下要趕我走!與其這樣被人嫌,不如連夜回去,我告訴我爹,還有叔叔他們去!」
她哭得傷心欲絕,還真想離去的意思。蕭灝窘迫地笑笑,安撫她,「三哥說說而已,跟你鬧著玩的。你若連夜回去,要是被舅舅知道,我怎麼交代呢?」
「好了,是秋月無禮。」蕭巋開口,示意秋月,「給懿真小姐賠個禮,回宮罰俸祿一個月,不得再犯。」
秋月跪在懿真面前,垂下頭,睫毛瑟瑟地抖著,良久才低聲道︰「奴婢冒犯懿真小姐,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請饒恕奴婢。」
懿真眼淚盡收,嘴里還是不依,「灝哥哥,你們光自己狩獵,讓我一人閑著沒事,太無趣了。」
「反正豹子也捉到了。明日就陪你玩。」蕭巋爽朗而笑,眸光亮了亮,「咱們就去山上玩捉迷藏,誰贏了豹子就歸誰,你們看如何?」
「好啊!」懿真這才破涕為笑,拍手稱好。
蕭灝趁機安慰她,「看你都哭成大花臉了,天也不早,趕緊歇息去。明日好養足精神,不枉此行。」
懿真早被逗得心花怒放,她全然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順從地隨宮女去了。蕭巋遣下了宮婢,包括秋月。這才拍拍蕭灝的肩膀,道︰「灝弟,很抱歉,剛才差點壞了事。」
「我知道三哥是為了我才息事寧人,讓秋月賠禮道歉的。懿真表妹心高氣傲,不過她從小就喜歡你,我也是想給她一個機會。」
「這次狩獵是為灝弟準備的,你若是高興,我便高興了。」蕭巋笑著說道,回頭發現休休還默默地站著,方感覺到她的存在,「明日捉迷藏,沈小姐也和我們一起玩吧。」
蕭灝咧嘴笑了,替休休說道︰「那是當然。」
周圍恢復了寂靜,休休和蕭灝踩著草地回各自的帳篷。休休神情如常,倒是蕭灝滿心滿意的喜悅,臉上浮起一層溫暖的微笑,慢慢地對休休說︰「我從出生就沒了娘,後來過繼給了我舅舅。宮里頭諸事不管,也懶得去理會。算來,三哥對我最親,他是我唯一牽腸掛肚的人。」
「皇上呢?他可是你父親。」休休不禁問。
蕭灝仍舊笑道︰「父皇他厚待我,讓我遠離眾事紛爭。也許很小就去了浣邑,倒與舅舅一家有鞠育之情,見到父皇卻生分了。」
休休對復雜的皇室懿親之事不懂,也沒放在心上。她只覺得今晚的月色迷人,與孟俁縣的夜景不同。山風習習,遠山近樹都是朦朦朧朧的,蒼穹更顯寥廓,閃爍的星星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觸模到。
明日一定是個晴朗天,她淺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