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確認婢女叫的是自己,休休便跟著進了月洞門。婢女領著她走進幾曲橋欄,見左右兩帶沿牆曲曲折折的花牆,原來又有院子藏著。休休只當進宰相府一般,看門外種著幾株垂絲海棠,各式花草具備。婢女揭了軟簾進去,隨之飄出來一縷花粉的香氣。休休明白了,她進了鄭懿真的房間。
果然懿真坐在銅鏡前正梳妝打扮,斑駁的日影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粉色錦服上紋繡繁復的精巧花紋。休休不敢遐矚,懿真已經在鏡子里看見了她,就听她撲哧一笑。
「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三殿下把豹子賞我了。」
休休不由得抬起眼,細想也不覺得奇怪。蕭巋那時光顧著傷者,早把獵豹放在腦後了。見休休臉上沒羨慕的表情,懿真轉過身,烏亮的眸子對著她,那份得意隨著笑聲從嘴角暈開。
「家里人都夸我呢,連叔叔也說千載難逢的機會被我抓到了。不過,我也沒少提起你,畢竟你背過我,幫過我。」
「開心就好。那次幸虧你發現得早,不然我們若是被北周兵逮住,後果不堪設想。」休休真心道。
懿真站起身,腰束長長的琉璃瓔珞垂了下來,隨著她輕盈的步伐,枝條一般搖曳著。直到走至休休的身前,那撩人的曳動才停歇。
都城里的千金小姐,果真與別人不一樣。見慣了孟俁縣女子無拘無束夸張的姿勢,休休用羨煞的目光欣賞著懿真,感覺她美極了。
懿真立在休休的面前,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一番,咬了咬嘴唇,終究把心里的疑慮說了出來,「那天回江陵,我明明看見三殿下進了自己的馬車,怎麼後來出現在你的車上?進城門的時候,北周人沿車盤查,我听到他的聲音從你的車內傳來,嚇了一跳。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休休毫無防備,臉色倏然一變,然而什麼都沒說。
「我不知道。他突然上來,好像是天黑搞錯了……」她敷衍道。
懿真臉上笑意全無,目光陰冷得仿佛帶了一絲鄙夷,「沈休休,我念你是沈大人的干閨女,才心平氣和跟你說話。難道我沒听到北周兵的嬉笑聲?你和三殿下在里面干了些什麼?別以為灝哥哥,還有那些宮人侍衛已經司空見慣,可三殿下是我的!我六歲的時候,皇上親口答應君臣聯姻的!真是不明白你們孟俁縣女人,一身土里土氣不說,看見皇子皇孫就像貓聞到魚腥味,連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你胡說!」
休休的脊背猛然僵住,因為氣憤,聲音不可遏制地顫抖,「我和三皇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你不要侮辱人!不錯,我是來自孟俁縣,我是土里土氣,可也不會隨隨便便作踐自己!」
她狠狠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掉淚。她以為懿真找她是敘舊,沒想到目的卻是如此,她失望極了,再度見面的愉快煙消雲散。
懿真不妨休休情緒變得如此激烈,她一時愣在那里,疑慮卻在幾句話中跌個粉碎,她否定了那種蠱毒般纏磨人的想法,心下釋然,便在休休的肩上推了一把。
「別生氣了,當我沒說。沒事就好,回頭陪你喝幾杯。算我賠罪,好不好?」
說罷,她還伸手撫上休休白皙的面頰,那雙彎彎的桃花眼眨了眨。休休苦笑,終于慢慢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婢女從外面跑進來,喊道︰「小姐快去,三殿下來了!」
听到蕭巋進了太僕卿府,不知怎的,休休那一瞬心底一陣熱流翻涌。身邊的懿真大呼小叫起來,她再次照了照銅鏡,笑了笑,拉起休休的手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