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了,今天做個丟人的事。」
「怎麼了?」
「站長讓我給采油樹刷漆,我還以為是井場上長的樹呢,不知道井口上的那些閥門就叫采油樹,弄得大家都笑話我。」
「不知道就問唄。」
「不是不好意思嘛。」
「那有啥不好意思呀,今天我一上班就把站上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我還把原來的壞閥門和壓力表都拆開看看呢。」
梁漢春反問道︰「你在一隊干什麼?」
「嗨!還不是跟你一樣,在站上當采油工。我們哪像是工人呀,整天在野地里竄來竄去倒像一個農民,我們還沒有農民好呢,農民不受管制,想什麼時候下地就什麼時候下地,我們還得受管制,按時間上班,按時間下班,按時間巡井,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在野地里放牧的羊,只能圍著固定的橛兒打轉轉,一點不能超越那條線圈出的半徑範圍,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在家那種無拘無束的時代了。這兒還沒有我們那個小城市好呢,在我們那兒沒意思的時候起碼還能到街上逛一逛,看看熱鬧,到電影院看看電影,在這兒下了班除了在宿舍里貓著還是貓著,沒有任何去處。」
「我們那兒是比這兒強一些,但沒有工作,沒有錢的日子也不好過呀,我們沒有考上大學,又沒有工作,天天在家浪蕩也不是法呀,不管怎麼說,我能掙點錢給我女乃女乃看病了。」
「你女乃女乃還不好嗎?」
「還是那老樣子,不過,這次我被招上工她精神好多了。」
新來的青工都和梁漢春、于聰然一樣吃過晚飯沒有地方去,大部分都找到一起來的伴兒在宿舍吹牛。分到二隊的陳瑯環跑到三隊女職工宿舍,找到一起來的沈嬋娟說︰「這兒太差了,你願意在這兒呆嗎?」
「不在這兒呆又能到哪兒去呢?」
「我還想考大學,你考不考?」
「我們現在已經是工人了,不再是學生了,讓我們考嗎?」
「我听說工人能考職工大學。」
「可現在手頭上什麼資料都沒有,再過一陣子什麼都忘光了,靠什麼考試呀?」
「我把高中的書都帶過來了,你要是想考的話,我們可以換著復習,我們也可以讓家里給我們買一些資料郵寄過來。」
「我看看情況吧。」
馬躍飛不知從哪兒弄到的撲克牌,正領著一幫子新來的青工在宿舍里玩撲克牌,兩副撲克四個人一組的「拱豬」游戲讓他們玩得不亦樂乎,誰輸了從贏家的胯下鑽過去,以表示懲罰。每逢有人輸時宿舍里都響起一陣亂哄哄的喊聲,「快鑽呀!快鑽呀!」然後是哈哈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