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詩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已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可家里仍是冷鍋冷灶,張蕾玲坐在沙發上傷心欲絕地抽噎,沒等她詢問原因,韓建軍滿嘴酒氣搖搖晃晃地從臥室走出來,拉住韓詩詩的手一墜入沙發。
韓詩詩坐在他的旁邊,韓建軍從口袋里模索出一張存折,語無倫次︰「這,我存下來讓你上大學用的,里面有六萬,密碼是你的生日,再過幾天我就要去摩洛哥,二年以後才能回來,你也知道,我與你媽感情不好,吵吵鬧鬧這麼多年,我們都煩了,我要走了,舍不得你呀,我與你媽離婚協議也簽了,只等著辦手續,我離婚後這房子及房中的一切統統歸你們,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是,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大人的事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想拖累你媽,離開我,她可以重新找一個……」
沒等韓建軍說完,韓詩詩立身站起,哭訴道︰「既然,你們都已決定了,用不著給我解釋,你們這樣不負責任,當初何必要我,一個好好的家為什麼不去用心經營說散就散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出差二年,你們單位有那麼多建築工程師,就非你莫屬嗎?肯定是你想離開我們主動請纓的吧,你想離開我們又不是一天二天了,終于等不住了,終于逮住機會了,難道我和我媽就那麼讓你煩嗎?」
韓詩詩的埋怨、指責、哭喊使韓建軍酒醒了一半,韓建軍把存折放在茶幾上,站起來試探著想抱一抱韓詩詩以示安慰,被韓詩詩滿懷仇恨地阻止。
他頹喪地後退,尷尬地站在客廳中間不知所措,他的手機不失時機地響起「愛你在深秋」的曲調,他手忙腳亂地從外套內側口袋內翻弄出手機,看了一下屏幕顯示的電話號碼合上手機,韓建軍瞅了一會兒硬著脖頸不理他放聲哭泣的韓詩詩,嘆了一口氣,獨自走進臥室,簡單地收拾好穿戴用的行裝,放入手提皮箱內,戀戀不舍地離去。
韓詩詩坐回到張蕾玲的身邊,覺得身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受創過疲憊過,看見母親憔悴地倦縮在沙發一角,眼淚又情不自禁滾落下來,她推了一下母親,叫了一聲「媽!」張蕾玲木然地瞅著韓詩詩,像回不過神似地沉湎于傷痛里,韓詩詩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淚,給母親的水杯倒入白開水,端到母親的面前,跪下,輕輕推動,哽咽地說︰「媽!喝一口水,好嗎?」張蕾玲沒有抬頭,沒有扭頭,沒有接水杯,沒有吭聲,沒有任何回應,她仿佛被往事所淹沒,無力掙月兌,又好像是一只剛吐完絲把自己裝進蠶蛹里的桑蠶,正在作繭自縛,自我掙扎。
韓詩詩對母親的神情盡收眼底,這也使她感到母親已心亂如麻,她的感情世界在突變中已變得雜亂無章,就像散落在地上的一沓文稿又黏上一大片糨糊,頁碼已亂即不好縷順又不好理清,只需時間來調順。
韓詩詩懂事地從冰箱里取出半成品的食物,弄出三道菜,又從籠屜里取出溜好的花卷,放在餐桌上。
韓詩詩回望母親,張蕾玲的動作神情幾乎沒變,仿佛韓建軍走之前對張蕾玲施了魔法,把張蕾玲定格在沙發的那一角,韓詩詩又是一陣傷心,走過去用自己的雙手抓住張蕾玲的雙手直接往上拽,嘴里含糊不清地哽咽道︰「媽,你別這樣,你不是還有我,你不會不管我了吧,媽!你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听話,起來!咱們來吃飯。」韓詩詩好像念著招魂符,使張蕾玲出竅的靈魂慢慢回歸,雖然張蕾玲神情呆痴,茫然地望著韓詩詩,但已能回應地說話︰「詩詩,別哭了,媽沒事,媽陪你吃飯!」
第二天,韓詩詩破天荒第一次沒去上學,記得小時候,即使扁桃體流膿,發高燒近40度,也沒請過假,只是中午逮時間或晚飯後去社區門診吊瓶子,他們一家三口生性好強,怕請假影響學習。可是,現如今,韓建軍絕情棄家,張蕾玲神情恍惚,使韓詩詩覺得照顧母親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家里的一切瑣事如家務活和一日三餐責無旁貸地要由她來承擔,就連母親上班的事宜她也承辦了。最初,韓詩詩替母親請了一天假,陪母親待在家里一同療傷,可是張蕾玲幾乎一夜都在輾轉反側,韓詩詩做主替母親又續了三天假。
隔幾天,韓詩詩給父親打電話,想乞求他為了女兒留下來,可是那熟悉的語音提示為空號,她不能容忍韓建軍的杳無音訊,放學後特意去找,有嚼舌者說韓建軍昨天已乘飛機去了摩洛哥,一行3人中有一女監理已與他偷偷模模暗渡陳倉相好一年有余,他倆終于如願以償雙雙逃離這是非之地,到所謂的世外桃源瀟灑快活去了,韓詩詩听後,又狠,又氣,又傷感,又無可奈何。
韓詩詩變得形色匆匆,有幾次薛雅想找她聊天,都被她匆忙的身影所阻止。這一天,韓詩詩坐在教室埋頭趕作業,發現語文書里有薛雅的便條︰「詩詩!求你了,不要一天繃著臉不理我,我有急事要與你商量。‘朋友是燈,驅散寂寞,照亮期盼;朋友是茶,過濾浮躁,儲存寧靜;朋友是水,滋潤一時,保鮮一世;朋友是淚,沖淡苦澀,掛滿甜蜜。’放學一起回你家好嗎?不要回絕我,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