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將百鳥圖緊緊地抱在懷中,最終還是決定去大廳找顧正言。
在她的心中,娘是最重要的,只要是娘的心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
顧傾夙,你說得對,被人罵一罵又少不了一塊肉,被人羞辱一通也少不了一塊肉。
只要娘開心就好了,只要娘開心就好了啊。
剛要向前走,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撕心裂肺地呼喊,夾雜了一絲驚懼的無措與淒厲,「救命啊!」
她的腳步一停,慌忙轉過身,只見顧怡柳哭嚎地站在湖邊跺著腳。碧水粼粼的湖面上,一個藏青色的小布裹正隨著碧波浮浮沉沉,而小布裹中的嬰兒,顧府的大少爺顧宗黎,正在水中嗷嗷大哭。
她的腦中一陣轟鳴,第一個反映就是︰小少爺落水了!
顧不得手中的百鳥圖,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順便揀起腳下的一根樹枝,,「宗黎,不要怕,姐姐來救你!」
卻不料剛探出身子,還未站穩腳跟,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道推搡!
她只覺得腳底下再一次失衡,整個人來不及驚呼,早已「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而身後,亦響起了顧怡柳哭天搶地的聲音,「來人啊,救命啊,爹爹,姐姐將弟弟扔到湖里去了,爹爹趕緊救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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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了是怎樣一種驚愕,也忘記了是怎樣一種慌亂,沉沉浮浮之間,她猛然看到岸上出現了一道無比熟悉的面孔,那張面孔滿含焦慮,不斷沖著身後氣急敗壞地怒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下水救人!」
一道身影迅速地沖到湖邊,褪去外衣「撲通」一聲跳入湖中。
岸上立即響起一道命令的聲音,「趕緊去撈小少爺啊,要是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要了你的命!」
有了顧正和的命令,下人很快便撈起了盛著少爺的小布裹,一陣撥水的嘩啦聲後,隨著藏青色小布裹的逼近,小少爺已經成功被托上了岸。
耳邊,亦清晰地傳來了顧正和陰沉的聲音,「快,趕緊將小少爺抱回夫人的寢室,速速吩咐廚房熬一些驅寒的姜湯。」
大概是看到抱著小少爺的人沒有動,岸上又陰沉地傳來了一句,「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啊,听見了沒有!」
「可是,可是大小姐她還在水里……」抱著小少爺的聲音有些遲疑。
「不要管她!」卻不想陰沉的聲音直接便一口拒絕,「如此心很歹毒之人,淹死她好了,正好還可以替世間除一個禍害!」
淹死她好了,正好可以替人間除一個禍害!
如此決然而惡毒的聲音,如此冷冰而狠心的聲音,甚至不帶有任何一絲父女之間的感情……
仿佛她對于他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樣!
禍害!
她只感覺心中一寒,生命中始終堅信不疑的信仰,忽然便在一剎那間轟然坍塌了。
記得娘始終都說過的,親情濃于血。不管何時何地,她跟他們,始終都是親人,是親人,就有著一股天然的關系將他們維系著,絲絲牽扯,根根掛念。
為此,她無數次地與娘努力著,討好著,隱忍著,卻也期冀著!
可是,這又是怎樣的濃于血的親情呢?一個時時刻刻想欺負我,想治我于死地的妹妹,和一個根本就不分青紅皂白不顧親情要將我這個「禍害」除去的爹爹,到底是怎樣地跟我濃于血?又是怎樣的牽扯與牽掛?
娘,你能不能告訴我?
身子,在一點一點地失去力氣,向下沉落;而岸上的身影,也一點一點地變得模糊不清,逐漸消散……
那道陰沉的身影始終冷冰冰地站在湖邊,臉色陰霾,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水中不斷地掙扎,直至體力不支。
身子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終于放棄了掙扎,任由身子被湖水漸漸吞了下去。縱使心有不甘又能如何,他的冷漠,終究還是不肯救她上岸的。
顧正和,想不到,父女一場,你竟能對我冷漠如此,殘忍如此!
顧正和,你還真配做別人的爹啊!
水,漫無邊際灌入了喉嚨與鼻息,雙眼迷離的瞬間,腦中只剩下娘滿臉哭泣的樣子。
她死了,娘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吧。娘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而她之于娘亦然。
而如今,娘,你是夙兒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絲牽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