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方忽然傳來一道「撲通」入水的聲音,快速地,一條有力的胳膊嵌在了她的腰上,與此同時,她的身子亦在剎那間沖破了湖水的包圍,觸到了冷冷的空氣。
「夙兒!」
她艱難地睜開眼楮,看到他正一臉焦慮地望著她,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由于緊張,如漆的眉鋒皺成一團,胸脯也隨著喘息微微起伏著。
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才嘶啞地叫了一聲,「大哥。」
身子,被緊緊地扯入一副溫暖的懷抱,眼前的俊逸男子滿臉心痛地抹去她臉上的水珠,聲音慌亂而焦灼,「不怕了,有大哥在,夙兒不怕了。」
那般溫柔的語氣,那般帶著顫抖發音的呢喃,如同三月里的春風般輕柔,輕易便讓她濕了眼楮。
只是心中另外升起的一絲酸澀,卻是再也不言而喻了……
其實早就該料到是他的……不是麼?
在顧府中,除了娘之外,唯一對她還有著一絲溫情的,也就是大哥了。
也只有在大哥這里,在這個跟隨二娘一同嫁入顧家而與她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大哥這里,她才能夠體會到一絲家的溫暖,才能夠在這個絕望的困境之中,感受到一絲親人間的溫情。
待到她被抱上岸,顧正和已經站在岸邊冷眼望了他們半天,「梓善,你要知道,她是將你弟弟丟進湖里的罪魁禍首!」
那般苛責的語氣,帶了滿腔的厭惡與憎惡,似是很不滿他將她救上來。
她的身子一顫,只覺心如針扎。
蕭梓善感覺到她的顫抖,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聲音不卑不亢,「爹爹,你說夙兒將宗黎扔下湖,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還用證據嗎?」顧正和沒有瞟她,只是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杜素娟的女兒,除了她還能有誰?」
杜素娟的女兒!
就因為她是娘的女兒,顧正言就一口咬定是她扔進去的。
原來有的時候,判定一個人有沒有罪,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啊……
心,只覺愈發地冷。
「可是,假如是她扔進去的,那她為什麼還要救宗黎呢,直接走掉不是更好?」大哥聲音淡淡的,卻帶了一種壓迫性的力度,「還是說,其中的答案另有真相,」說罷,掃了旁邊的顧怡柳一眼,「是有人,另想要至夙兒于死地?」
「沒,沒有,我沒有!」顧怡柳渾身一哆嗦,口氣充滿了結結巴巴的驚慌,「爹爹,您千萬要相信柳兒啊,柳兒哪敢加害自己的姐姐呢,柳兒平日里可是連只螞蟻都不敢踩!」
那種不打自招的表情,就像拼命澄清自己的囚犯。
「你沒有?」大哥繼續審視著她,「那你說宗黎是被夙兒扔下湖去的,可就是你親眼所見了?」
「我……我沒……」
「那也就是說,你是在說謊了?」一把攥起她的手腕,蕭梓善目光如炬,聲音中帶了一絲重重的壓迫感,「顧怡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是你主動要求陪小少爺玩耍的吧?那麼小少爺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你的手上才對,又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掉進了湖中你卻不知道?」
「我……」
「那麼,我可以這麼認為,小少爺更大程度上是被你扔進湖中的才是了?」
「柳兒!」顧正和的臉色一沉,目光頓時刺向了顧怡柳。
顧怡柳還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此刻面對蕭梓善的咄咄逼問與顧正言的嚴厲呵斥,頓時現出一絲恐慌,「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能是我沒看清,沒注意好,我只是感覺腳底下一絆,宗黎就已經掉進湖里了,我看到姐姐剛好也在湖邊,就以為……就以為是……我真的不是故意冤枉姐姐的……」
「你最好如此!」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蕭梓善將目光重新投向顧正和,「爹爹,現在事情的真相您應該清楚了,夙兒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顧正和聞言,臉上頓時現出一絲尷尬。
卻依舊不忘他的威嚴,緊皺著眉頭聲音嚴肅,「這次的事情,就暫且作罷,我也不再另行追究,只是,以後務必要注意好,你們應該很清楚,小少爺不是別人,尤其是在這個家中,更是要好好地保護才行。」
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答了一聲,「好。」她甚至連跟他解釋,喚他一聲爹爹的沖動都沒有。
其實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在他任她在湖中掙扎卻置之不理的那一刻,她對他的期待就已經死了。那句惡毒的話語如同魔咒一般地響徹在耳際,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在那個男人的眼中,她不過是一個該死的禍害而已!一個淹死一個少一個的禍害!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爹就先走了。」大概她的表情讓顧正和感到了一絲尷尬,看到她點頭,他立刻便要離開。
相互之間的惡心,怕是她,都不想再看到彼此一眼了。
卻被一旁的大哥叫住,「爹!」
將地上的百鳥賀壽圖撿起來,輕輕拍了拍,然後遞到她的手上,蕭梓善暗示似地朝著她眨了眨眼楮,「這塊布可真好看,是給爹爹的嗎?」
她愣愣地望著他,這才想起此次前來前院的目的來。
娘的百鳥圖,送給顧正和的生辰禮物,幸虧了大哥的提醒,她才不至于忘記來這里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