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興致的臉,驀地轉為之前的陰戾,語氣也夾雜了一絲冰冷,「女人,你可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你要知道,我這可是在幫你。」
「我清楚。」她搖搖頭,眸光清澈,「可是,我不需要。」
不需要這種同崔紅胭一樣手段的幫助,如果這樣的話,那他與崔紅胭,又有何分別呢?
邪魅的臉色一沉,頓時現出一絲陰霾,好看的丹鳳眼直刺著她,似是要將她射穿,「你再給本、再給本公子說一遍,你不需要?」
她點點頭,直視著他冰冷的目光,「是。」
「那也就是說,從始至終,都只不過是我自己在多管閑事了?」
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男子已拂袖轉身,「算我多事!」
依舊是冷入骨髓的聲音,冷到不帶有一絲溫度,仿佛一座不容任何人靠近的冰山,稍一靠近便會被刺得粉身碎骨,可是,她的手腕處卻分明纏繞著一股柔柔裊裊的溫暖,絲絲屢屢不斷圍繞痴纏,暖了她的心扉。
她呆呆地望著那道消失在人群之外的身影,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盡管她不贊同他的方法,但,這是第一次,有人肯為了她出頭……
崔紅胭仍舊崩潰地坐在地上,凌亂的發絲貼在額前,空洞的眼神失魂落魄。
也許,縱然是自私狹隘如崔紅胭,也有著難以釋懷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吧,一旦觸及,便痛到無法自抑。
忽然間就對崔紅胭心生了一絲憐憫之心。
微微嘆口氣,然後蹲,攙住崔紅胭的胳膊,「二娘……」
卻不想「啪」地一聲,觸到崔紅胭衣服的瞬間,耳邊已挨了重重一道耳光!
崔紅胭的聲音,歇斯底里,「顧傾夙,看到我現在這樣,你開心吧了!」
她捂著臉一愣,「二娘,我沒……」
「顧傾夙,別以為今日羞辱了我,你就可以得意了!」崔紅胭滿臉憤恨地站起來,伸手將她狠狠地搡到一邊,「以為隨便找來一個流氓替你出頭,就可以欺負我崔紅胭了?!顧傾夙,你想都不要想!」
本欲收回的手,頓時僵在了空中,「你是不是覺得,剛才那個人,就是我故意找來羞辱你的?」
崔紅胭冷笑,眼中的恨意比之前更濃,「是與不是,顧傾夙,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百倍。」
她點點頭,然後轉身,「那好,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
既然你不相信,又我又何必解釋呢?
「無話可說,那是因為你自知理虧!」背後的嗓門陡然升高,帶了滿腔的恨意,「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整日里與流氓互相攪扯,沒想到杜素娟的女兒比她更下~賤!」
刻意忽略掉身後的肆語,滿臉平靜地走回草席旁,跪回原地。
只是心里,卻比之前更加地冷了……
縱使是與流氓攪扯,那又能怎樣呢?
殊不知更多的時候,流氓,比眾人口中的正人君子亦要善良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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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距離顧府二三百尺轉彎街角處,一輛鎏金流蘇馬車緩緩而來,然後隨著車夫的一聲輕喝,停在轉彎路口。
那車夫長得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硬朗線條的臉上英氣十足,只是一襲略顯老套的黑色衣衫將男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為那男子增添了一絲與之年齡不太相符的嚴肅與老成。
待到馬車停穩,黑衣男子已轉過身,沖著珠簾低低說道,「王爺,到了。」
珠簾輕輕打開,隨即探出一張妖魅橫生的臉,眼眸深邃,瞳如琥珀。
朝著白日里人群匯聚的地方瞅了一眼,男子手中的白玉紙扇搖得輕快,「這女人,倒還挺 的麼,居然現在還跪在那里。」
黑衣男子卻絲毫沒有白衣男子那般地雅興,冷峻的臉上眉頭一擰,「王爺,您不是說,今晚還要另議馮將軍……」
「長風,我就說你不解風情。」被喚作王爺的白衣男子嘴角輕扯,盯著遠方那道少女身影的眼光卻是深邃而別有深意,「你不覺得,真的很像麼……」
「王爺……」黑衣男子一愣。
撩起的珠簾卻已輕輕放下,馬車中的聲音慵懶而泛著一絲隨性,「長風,去趟螺雲閣,買些平日里本王最愛吃的黃金桂花餅來。折騰了半晌,本王的肚子還真有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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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整整一宿,不眠不休。
少了白日里熙熙攘攘看熱鬧人群的阻擋,冷風徑自卷過,渾身竟抖得如同篩糠。
而她的肚子,亦在這饑寒交迫的時候,難堪地叫了幾聲,好冷,好餓啊……
顧家是徹底與她劃清了界限,自崔紅胭踏入的那一刻起,那扇冰冷的大門便再也沒有打開過。就算是顧正言歸家時,也只是朝著她們的方向投了一記冷漠的眼神而已,之後,便是一道冰冷模糊漸行漸遠的背影。
如今,連顧正言,都徹底視她們若空氣了。
隔著衣裳,用手模了模已經干癟下去的小月復,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抻平被冷風掀起的草席一角。娘仍舊神態安詳地平躺在那里,美麗的臉龐帶著一絲入睡了之後的疲憊,很溫柔,很慈祥。
娘,現在,也就只有你,時時刻刻陪在夙兒的身邊了呢……
「喂,女人,這個給你!」正在感傷間,只聞頭頂傳來一道霸道而冰冷的聲音,一個印著油漬冒著熱氣的紙包已被扔到了她膝前。
而她的眼前,亦闖入了一襲白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