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變故,竟然讓她一下子有些恍惚,以至于當一袂雪白衣角映入了她的眼簾時,她還處于怔愣中沒有緩過神來。
「姑娘,你沒事吧?」怔愣間,耳邊已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
與此同時,她的手腕亦被一只縴細而修長的手輕輕牽起。
她一驚,霎時抬起頭,眼楮驀地撞入一汪深邃的碧潭。
那碧潭清澈見底,眸光澄澈,墨綠色的瞳仁如琥珀,散發著一絲深沉和一股攝人的妖魅。只是,那眸光里透出的眼神卻很冷,如不帶一絲溫度與感情的冰雪。
竟然是一位外形俊美,一襲雪白衣衫的年輕男子。
從未與男子有過身體接觸的她,忽然就像著了火般,徑直從臉紅到了耳根,「謝,謝謝。」
男子眉頭微皺著,神情似是有些不耐,好看的丹鳳眼也微挑起來,「怎麼,難道還想繼續在地上躺著嗎?」
她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男子的左手輕輕牽著她的手腕,此刻正保持著一副半蹲半立的姿勢。
慌忙站起來,只覺臉上燒得更加厲害,「多謝公子相助!」
卻不想男子已撤回了手,舉步來到了崔紅胭的面前,而她的耳邊,亦傳來了一道冷冰冰而不耐煩的語言,「女人,還真是麻煩!」
崔紅胭早已從剛才的哀嚎中爬了起來,換做了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好你個登徒浪子,居然連老娘都敢踫,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男子眉頭一挑,眼中閃出一抹惡色,未待崔紅胭近身,已再次出手,「這天底下,還從沒有半個人對本——公子伸半跟手指,你居敢對我不敬?」
「刷!」空氣中頓時響起兩三道拔劍聲。
如此架勢,頃刻便讓熙熙攘攘的人群鴉雀無聲。
「崔紅胭,你膽子還真夠大的麼!」男子對周身的環境毫不在意,兀自蹲去,白玉紙扇「啪」地闔起,拿扇柄挑起了崔紅胭的下巴,口氣與剛才的冷酷判若兩人,「你說,爺該怎麼懲罰你才好呢,是像以前在倚紅樓那樣由你陪爺風/流一晚,還是爺出二兩銀子買你一頓飯,給爺唱個小曲兒陪陪酒,也好讓爺輕松輕松?」
那般戲謔地語氣,帶了一絲玩弄,頃刻便讓崔紅胭臉色大變。
倚紅樓,是崔紅胭嫁給顧正言之前所住的地方,位于眉州曲河江畔,亦是整個楚軒國名揚四海的青樓之一。而崔紅胭,則是當年倚紅樓的當紅花魁,一顰一笑一言一語,無不盡顯嫵媚妖~嬈,據說當年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豪紳名流數不勝數,而顧正言,就是其中最最有錢,也最最年輕俊美的一位。
「怎麼,不願意?」看到崔紅胭一臉的驚恐,男子的語氣愈發輕~佻,英俊的臉龐也欲發地邪魅,「想當年在倚紅樓的時候,你崔紅胭不是最會伺候客人的嗎,只要五兩銀子,保證銷~魂一晚。」輕輕探下頭,湊近她的耳邊,聲音卻比之前還要大,「對了,當年多少銀子就可以贖你來著,我想想看,好像是一百兩?崔紅胭,如此看來你也不比這位姑娘貴多少嘛,人家怎麼說不也二百?」
本來安靜的人群,忽然便涌起笑聲一片。
而崔紅胭的神情,亦如崩潰了般,痙攣的面部發抖扭曲。
倚紅樓,就如同崔紅胭的死穴一樣,八年的青樓生涯,任憑如何抹殺,逃離眉州嫁至洛陽城,終究掩蓋不了當年滿身的濁污。
眼見得崔紅胭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愈發崩潰,她咬咬牙,一把拽住了男子的袖子,「公子,夠了。」
那公子正在興頭上,此刻听到她的話語,臉上的表情頓時一愣,轉過頭,眉間現出一絲疑惑來,「你說什麼?」
她居然說,夠了?
她咬咬唇,聲音很輕,「我說,夠了,不要再鬧下去了。」
盡管她恨崔紅胭,盡管她知道這是崔紅胭咎由自取,可是,她,畢竟是顧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