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思拍了六天了,第二天下午沒有他的戲份,他打算回家一趟,他匆匆地跟他的拍戲助理小敏打了一聲招呼,只是聲稱去探望朋友,便一個人悄悄地買了飛機票飛回上海。
他買的是晚上八點鐘的飛機票,到上海只要一個小時就能到了。他依然是一身黑,連行李箱也沒有帶,背著一只大包走進機場。他照例將帽檐壓得低低的,將口罩蒙在臉上。他掃視了一眼電子屏幕,該辦登機手續了。
「陳慕思。」不知是誰在背後叫他。
他沒有理會,在屬于他私人的時間里他只想擁有自己的一個私人空間,但是今天程姐不在,沒法幫他抵擋那些熱情的粉絲,他不由得加緊了步子,邁得更大了。
「陳慕思,陳慕思。」那聲音愈來愈響亮,幸好四周圍疏疏朗朗的沒有幾個人,但是紛紛望他這邊投注過視線來。
他走得更疾了,頭垂得更低了,牙齒咬著下嘴唇。
「陳慕思。」伴隨著一陣促促的腳步聲,有人猛力地拉了一下他背包的帶子。
他不由地駐足,從帽檐下伸出那對清亮的眼眸,破天荒地並沒有笑。
這是一位女粉絲,手上提著一個尼龍袋子,拖著粉色的行李箱。
女粉絲也怔怔地看了看他。
他沒有說話走了。
「陳慕思。」那女粉絲又叫起來,一路追著他。
他腳步下得更急了,幾乎是小步跑起來,疾快地閃進貴賓候機室。
女粉絲被工作人員攔下了,她仍然叫著,嗓子也哽咽了。
陳慕思蹙了蹙眉。
飛機起飛了,機艙里略有點悶熱,他將帽子摘下來拿在手上,望著那一小塊玻璃窗,黑漆漆的天空,轟隆隆起飛的聲響。
「柳澄。」想到她,他的心里一陣暖流。
她已經打了兩天的鹽水,腳上的紅似乎消減得差不多了,只是傷口的新肉還沒長出來,仍然穿不下皮鞋,好在易總體諒她。
像往常那樣,她婉拒了易總派人送她回家的好意,一個人走到地鐵站。地鐵很快就來了,她上了車。上海直到深夜也有這樣多的人,她手抱著支柱,疲乏感陣陣襲上來,她雙眼垂下,看看自己腳上的雪地靴,特意為了照顧受傷的腳才買的,米色的鞋面,不知何時被人踩了一腳,留了一小塊黑色的印子在上面,她鼓著嘴,蹲去撢了一撢,仍無濟于事。
「滴滴滴」指示燈亮了,她隨著人流步下地鐵,一天又結束了。有了這份工作,她覺得沒有陳慕思陪伴的日子也不是那麼難捱。想到陳慕思還有一個多星期就可以回來了,她不禁露出微笑。她昂起臉,望著璀璨的星空,在她的眼簾里,那無數顆星星竟匯聚成陳慕思的臉。
她走到自己的家門口,掏出鑰匙,鎖卡噠一聲,她沒有開燈。只看到沙發那邊有一個零星的閃爍的火苗,她唬了一跳。手忙腳亂之中將燈捻亮了。
陳慕思卻臉色凝重的,低垂眼皮。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抽煙。
「你上哪里去了?」他低沉中夾帶著一絲慍意。他的目光冷冷地投射在她的身上,這麼冷的天她還是穿了一條裙子,那麼薄的絲襪,兩條腿若隱若現著。
她囁嚅著啞口無言,默默地將鞋子換好,趿著拖鞋走到他的面前。
「為什麼不說話?」他抽了幾口煙,煙圈噴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因著這樣的夜色朦朧得像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女。「柳澄不適合你,她還需要時間成長。」程姐的話在耳畔明晰地響起。二十歲的年紀也正是愛玩愛鬧的時候。但是他忍不住……
「你怎麼回來了?」她答非所問,忍住那難聞的煙味,捱著他坐下來。
「你當然不希望我回來。」他淡漠地說道,粗魯地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他興沖沖地下了飛機又攔了一部的士,飛一般地回來。然而家里靜悄悄的,連一條人影都沒有。他捺住性子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她才到家。門一開,走廊的那盞燈照耀在她的臉上,她似乎還很喜悅的樣子。
「我……」她略思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想把去上班為了籌錢給他買生日禮物的事告訴他。
「說不出來了是嗎?」他痛心疾首地說,「已經不止一次了。柳澄,你的父母不在你身邊,我有義務照顧你,如果你想出去結交朋友,我也不會反對,但是你經常這樣三更半夜地回來。我很擔心你知道嗎?你一個女孩子,這樣黑燈瞎火地回來很不安全的。」
「我知道……」她緊緊縮在他的身邊,手環過去橫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下次不會了。」
她馴良得像只小貓咪一樣,他還能說什麼呢。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的額發垂下來,他將它掠上去。「這麼晚了,去睡。」
「不,你什麼時候走?」她更加用力地擁住他,仿佛一灑手,他就會跑掉似的。
「明天早上。」他嘆了口氣。
她圓睜雙眼,倚靠得他更加緊。
「那你今天還回來?」
他笑了,破口而出道︰「還不是為了你。」
話一出口,他便覺得臉騰騰地燙起來。
時間宛若被無形的大手按住不動了。
她擁著他的手也僵硬了,訕訕地縮回來。明倩的眉宇間卻透著掩不住的喜氣。
他反握住她的手,將手徐徐地抬上來撫住她的左臉頰。她聞到他臉龐與脖子的微微的青草氣味。她忽閃忽閃著蛾翼般的睫毛,露出嬌憨的羞怯。他將那唇慢慢地向她靠攏,他的鼻尖蹭著她小巧的鼻管,溫柔地吻著她。她這一刻寧願化為一泓清溪,與他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