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場出口處,陳慕思看到盧雁靈拖著行李箱一面徐緩地走著,一面又不住地舉眼四處張望。她穿了一件黑燈芯絨聳肩外套,內搭棕色空縷線衫,一條只及大腿的牛仔短褲,著一雙墨綠色絲襪,同色漆皮高跟鞋,在人群中怵目惹眼。
陳慕思一向不在工作場合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一副黑色的太陽眼鏡始終沒有摘下來,即使這樣也偶爾有幾個路人駐足對他指指點點。
「大明星陰天也帶太陽眼鏡嗎?」盧雁靈見他一副黑客帝國里基諾李維斯的裝扮,便樂不可支的半含譏誚地說道。
「你還笑。」他壓低了聲,順手從她的手中接過大行李箱拖著往外走去。
「噯,你等等麼。」她踩著高跟鞋噠噠地一路追趕上去。
「你自己開車來的?」見他停在一輛曜岩黑奔馳前,便訝然道。
他掀開後車廂蓋子,將她的重甸甸行李箱提了起來,放了進去。
「當然,今天就由我充當你的司機了,你的面子夠大了。」他含著微笑地 了她一眼。
「真是我的榮幸。」她攏了攏她胸前垂落的兩綹燙得極其卷曲的頭發,將它們擄到腦後,便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你想去哪里吃飯?」他一面駕著車,他喜歡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急速地飛馳這種感覺,可是在市區內很難實現。一面將頭轉向她。方才還心情清朗的她轉眼間竟滿臉的烏黑。
「你怎麼了?」他不由地問她。
听他這麼一問,她滿月復的委屈化作滾滾的熱淚傾瀉而出,並將臉枕在他一側的臂膀上。
「我……我跟他……分手了。」
她嗚嗚地啜泣起來。
他感到自己的手臂上微微地溫熱起來,還帶著一絲絲黏濕。
「別哭,有什麼事好說。」他手忙腳亂地又要直視前方的車況,又要抽出紙巾來入了她的手掌中。他向來對女人的眼淚抱有一種驚懼之心。
她抬起臉來,將那紙巾與衣袖遮擋著看不清她的臉,哭了半晌才用悲哀而又平靜的聲調說道︰「哭出來我感覺好多了。」
「怎麼回事?」他問道。
「我回加拿大了之後,他一听說我背著他跟別人在相親,大罵我欺騙他的感情,執意要與我分手,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再相信我的話。」剛才好不容易才收住淚的她,眼里又疾迅地涌上淚水。
「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釋一下?」他忙又抽了許多張紙巾給她,自己新買的西裝外套上已經有一攤水漬。
「不用了……他這 脾氣一上來,就鑽牛角尖了。我這次真的是完了,他說我水性楊花。你說我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她哽著脖子抽噎地說。
「我看等他心情平復了之後,你再跟他去好好談一談。畢竟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散就散的。」
「希望如此。」她還是難以恢復以往的鎮定。
听到門鎖 噠一聲,正在彈琴的柳澄連忙往門口張望。
慕思的名字還沒有喊出口,就見到他的身後探出個人影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人,精致的妝容,高挑的身材,皮膚曬得略黑,神色卻是蕭索的,猶帶著淚滴。
「她是誰?」柳澄縮了一縮身子,腦海里攸地閃過這個念頭。
不料,盧雁靈睜大了澄淨的眼眸盯著她,愕然地說道︰「她是……」
慕思的臉色微微地一顫︰「她是我的妹妹,舒柳澄。」
「是表妹嗎?」盧雁靈將手上畫滿蟒紋的皮包往沙發上一丟,連自己也坐了上去。
「嗯,柳澄,這是我的朋友盧雁靈。」慕思不敢與柳澄對視。
柳澄的臉變得像雪一樣雪白,編貝般牙齒不住地咬著下嘴唇,聲氣中攙入著一絲絲愁意。
「你好。」她僵硬地說,表情不甚自然。
「你好。」依盧雁靈的直覺,她覺得這個女孩子與慕思的交情非同一般。
「我先回房了。」她低低地說道,神色沉郁地返回房間,膨地將門關閉了。
盧雁靈朝她的房間呶了一呶嘴︰「你表妹好像不太高興我來喔。」
慕思嘴唇微微翕動︰「不會的,她很懂事,晚上你想吃什麼?」
盧雁靈又露出在車上那種愁緒縈繞的神色,喟然道︰「現在讓我吃龍肉,我也如同嚼蠟。」
慕思不以為然地將嘴一撇︰「對不起,即使你想吃,我也沒辦法給你去買。
盧雁靈一副黑眉烏眼的樣子,將一只靠枕朝他兜頭兜腦地拋過去︰「你就當安慰一個失戀的女人,用的著這麼刻薄嗎?」
而柳澄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听到外面他們之間的嬉笑聲,心里如同刀剜。她手執著一支圓珠筆,在筆記本上亂涂亂劃。是自己太天真了,原來自己從來就沒有成為他心中的那個人。她只是他嘴上的那個「妹妹」而已。陳慕思。她氣咻咻地重重地寫著這三個字,在他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圓圈,再用劃下一個大叉叉。臭慕思,以後再也不理你了。她陰著臉,心緒悵然。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是一個大明星,前程無量,而自己什麼都沒有,連父母朋友甚至連自己真正住的地方也不記的了。她萬分沮喪地丟開筆,雙手枕著伏貼在寫字台上。眼里涌現出淚水。
「舒柳澄,你太自不量力了。居然幻想成為陳慕思的女朋友。」她心里有好多說話的聲音充斥著,嗡嗡著在耳畔回想。
「他只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另一個聲又響起,像無數把槌子膨膨地敲著她的耳膜。
「你別痴心妄想了,你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別想著吃天鵝肉了。」
她兩只手搗住自己的耳朵,淚水撲籟籟亂著紛紛拋下來。別再說了。內心里的她在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