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唱國歌都跑調的人竟有機會在樂器行工作,想起來都覺得浪費。」小小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屋子的琴邊想。但這並沒防礙她順利地拿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300元。午飯是免費的,早晨和晚上,她買一碗面條就混過去了,花不了幾個錢,又沒有節假日,想消費也沒機會。這樣一算,很有富余。她拆出150元,寄到黃土嶺,證明她這個孝順女兒不但掙到了第一桶金,而且活的還挺滋潤。她想著母親收到錢時意外而欣慰的表情,她像木銼一樣粗糙的手會在那兩張紙上模挲老半天,心里就樂得不行。
這天午飯剛過,店里沒有客人。小小想趁這個時間去對面的鋼琴教室打掃一下衛生,便穿過馬路,打開了教室的門鎖。就在她低著頭推著大拖布聚精會神地擦拭教室門外的台階時,一個人突然擋在她的面前。猛一抬頭,她的身體卻像觸電一樣被擊起一陣顫栗,她趕緊用力撐了一下拖布,使這瞬間的顫栗不致被人發覺。那是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凝視著她,身上還散發出似乎因為疾速行走而帶來的熱的氣息。小小迅速低下眼皮,逃開他的視線,她用牙齒咬緊嘴唇,想找一個話題打破這要命的沉默,否則她會在這沉默里窒息的。
她向後退了兩步,對他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盡量使場面像老朋友重逢︰「別看了,又不是沒看過。」
可是對方卻毫無反應。他的目光像是要對她說些什麼,卻牙關緊閉。
「我給你講個創業故事︰我的老板藝校畢業,專業吉它手,藝術團正式職工,35歲辭職經商,原始資本是零,十年以後他的樂器行成為黃石樂器行業龍頭老大。」小小像是要把最近听說的新鮮事都說給他听似的,滔滔不絕起來,轉而又壓低聲音說道︰「只不過听說是靠賣盜版磁帶起的家。我甚至懷疑店里的音樂教材來路也不正宗,怎麼總是書刊市場的人來送貨呢?你說我想得有道理嗎?」她微微仰起臉,一雙黑色的眸子波光靈動,閃爍著興奮和好奇,像個初涉人世的小女孩。
他卻像個大男人一樣,將她一把擁進懷里,死死地箍住她瘦削的肩膀。他的雙臂像一副鐵鉗將她越環越緊,讓她透不過氣來。小小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但卻絲毫掙月兌不得。她止不住問自己︰這個人是陳小建嗎?是。但一定是瘋了的陳小建。不然連開輛破車都怕遭人議論的他,怎麼會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做這種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黑色的轎車從他們身邊的人行道上駛過去。陳小建松開她,並迅速地從胸前的衣袋里掏出一沓東西掖進小小的手心,「原諒我,丫頭,我只能這樣了。」說完,他絕然而去。
小小一瞥,是一沓帶著白紙封條的鈔票。她的心剎那間支離破碎,但分明又涌起一股挽留他的沖動︰「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陳小建停住腳,朝她嚷了一聲,「記著,每一分錢的背後都有它血腥的歷史。」
「傻子,車呢?怎麼走來的?」小小生怕他走掉似的,又急急地問。
「你傻呀!」
小小再也說不出什麼,無力地舉起手,朝他揮了揮。
陳小建的背影迅速淹沒在行色匆匆的人流里。
「每一分錢的背後都有它血腥的歷史。」小小想想他的話,又看了看手里的鈔票。
下班後,小小將錢原封未動的存到了銀行。然後看了看存折上的「孫小小」三個字,卻覺得彼孫小小非此孫小小。就算自己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更需要錢,但她覺得陳小建不欠她這個。
第二天,小小照常上班。
臨近中午,店里的客人漸漸少了,她招呼完最後一個客人就直接向老板的辦公室走去。她想問一下,店里能否給她安排一個住處,因為昨晚房東提醒她陳小建的租期是到這個月底,該續房租了。她嘴上答應,心里卻明知道房租不能續,因為每月300元的房租一旦續了,自己也就不能活了。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沒等小小走到門口,就听見老板說話的聲音。「最近流動人口總出事,都是那些舉止輕浮、不安分守己的,我可不想沾上什麼麻煩,你把這半月的工資給她結了。」
「那王老師那邊呢?」听得出,這是老員工張姐的聲音。小小心里「咯 」一下。
「那再給她加50,算是回家的路費。王老師那邊我自有說法。」
小小趕緊鑽進櫃台,裝作什麼都沒听見。她極力地壓抑著心里的慌亂、委屈、羞憤、難過或者其它什麼,她接過張姐遞過來的鈔票,盡力用平靜的口吻說︰「謝謝。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盡管她一再努力,臉還是微微泛紅了。張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道︰「你不認識老板的車嗎?你也太投入了。好了,樹挪死,人挪活。以後發了財別忘了我們。」
作者題外話︰我想寫的是當代青年的生存狀態,尤其是廣大的「窮二代」們,不關心他們何談民生?也許我的文章處處充滿銅臭,但金錢真的正在玩弄我們的靈魂!廣大讀者朋友,謝謝您的支持,謝謝收藏!謝謝推薦!